江河坐在床上，开始查看金琳书包里的东西。
里面有几本课本和笔记本，他把它们全拿了出来，仔细地翻看着，金琳的每本课本的空白处都写满了字，她的字并不算好看，很潦草，斜斜的，但看上去很潇洒，很清秀。她并不是全在记笔记，笔记哪有这么多，再说她也有笔记本可以记笔记啊，江河想。金琳在课本上写的字他基本看不懂，他努力看着，还是看不懂，江河叹了口气。转为开始看笔记本。
笔记本上也没有几页笔记，大部分都是图画，江河记起了某天上课的情景。
金琳在笔记本上涂涂画画，她正专注时，数学老师季老师在讲台前抬起了头：“金琳，你记笔记记得多么认真啊！”然后她换了一种语气：“把你的笔记本拿上来。”
金琳一动不动地坐着，低着头，咬着嘴唇，看得出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她的同桌，欧阳若银在桌子下推了她一下，“金琳？”他低声说。她没回答。
“江河，你把她的笔记本拿上来。”季老师眼见自己的威严要受侵犯，又说。
江河脑子里震了一下，但没有动。那是倒数第二节晚自修了，一整天下来，江河已经快累死了，而且耐心早已丧尽。
季老师只好自己走下讲台，向金琳走来，她走到金琳桌子前，一把拿走了笔记本。“下课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她对金琳说，然后转向江河，“还有你，也过来。”
季老师走向讲台时大声说：“行了，我们继续上课！”她把笔记本随手往讲台上一扔，看都没看。
下课后，金琳站了起来。“唉，叫你无事生非。”欧阳若银对江河说，“你按她说的做不就好了嘛？现在你也倒霉了吧。”
“闭上你的嘴。”江河边说边向门口走，“回来再找你算账。”
他们走到了办公室门口，江河抢先一步拧开了门把手，“报告老师！”
季老师最在最里面的桌前，“进来。”她说。
江河先走了过去。
“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季老师说，“你是在公开挑衅我吗？”
“不是。”江河说。
“那你为什么这样做？”
江河沉默不语，他竭力使自己表情平静，其实他正在心里拼命想回答，但不知怎么就是想不出。
“老师，我们两个先谈吧。”金琳说，她停顿了一下，“对不起，老师，我不该这么做的，我有一个不太好的、有点怪的习惯，就是我喜欢上课时边听讲便在笔记本上乱画，这样过后我一看到自己画的东西，马上就会想起之前学过的东西，您讲话的样子和黑板上写的东西就能浮现在我眼前。我知道自己这个习惯不太好，但是我真是改不掉。……如果我影响了老师的讲课心情，那么对不起了。至于江河，他没有听老师的命令，可能是因为他怕我生气。但是其实我们应该完全听老师的，不该自作主张。下次我们都不会这样做了，我向您保证。”
季老师看上去有点发愣，江河觉得她这样子看上去最傻了。
“姑娘，”她说，“这次算你运气好，我不怪你了。”她微笑了一下，“方老师知不知道你这么有才？应该推荐你去参加演讲社团。”她又瞥了眼江河，“你也是，下不为例，去改改你的倔脾气，还有，别老让女生替你说话，一点男子汉大丈夫的气势都没有。”
他们回教室的时候路过一间空教室，江河看周围没人，一下子把金琳拉了进去。
“下次别替我说话了。”他说，“你看，连老师都鄙视我。”
“那就别找欧阳若银打架啦，江河。”金琳说。
“凭什么？这种多嘴多舌的人，自己讨打，还欠揍！”江河说，“为什么要护着他？难不成你喜欢那家伙？”
“才不呢。”金琳说，“只是怕你打了他，他去找老师告状，那你可怎么办呢？”
江河注视着金琳，突然他一下子抱住了她，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教室里漆黑一片，教室外也是漆黑一片。金琳比他矮了一个头，所以他得稍微弯一点腰才行，他把脸靠在她的头发上，突然间，江河感受到一种奇异的感觉，他的童年是安全感丧尽的，妈妈抛弃了他们，爸爸带着他四处漂泊，而现在，抱着金琳，他觉得非常有安全感，非常温暖，他紧紧地抱住她，希望自己永远不必放手，“我爱你，金琳。”他说，金琳把手臂从他怀中抽出来，环抱着他的后背，她靠在他怀里，“Metoo.”她小声说，江河把她抱得更紧了些。
这时，上课铃响了。
江河翻着笔记本，这件事他应该也记在日记里了，想到这里，他的脸一下子红了，想到日记在金琳那里……上面都是些什么蠢话？江河甚至自己都没有完整看一遍那本日记，因为他担心一旦自己看过一遍，就会改主意不把日记给金琳了，那就会有违他的初衷。
他发现笔记本上有好多页都是班里同学的素描，于是开始找自己的画像，翻了好久才找到，他的画像可能只有一张。
江河注视着纸上的自己，这个人有直直的鼻子，横眉毛，杏仁状的眼睛，抿着嘴唇，睁大眼睛，专注地看向一边，这就是金琳眼中的我吗？江河想，认真看着画中的自己，看上去还行，他心想，这不能算丑，甚至挺好看的呢。
江河正翻着笔记本，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