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很贪心。”老人一改先前的慈祥,严肃的说道,“这世间,无论是魂师,体修,还是武者,常常挂在嘴边的一个词便是修行,想来这世间多少人被这些无知之徒所误导,便把修行两字看做一个神秘而特有的名词,若是你也这样看便大错特错了,修行两字,需要拆开来看,便是修身,行路,修身是为行路,行在道中,才有你昨日提及的近道一说”。
那位在一旁听着的公主听着这话,顿时一滞,按照您老的说法,仔细想想我也算是一个白痴了。
“照您这么说,洛城里的客栈里的小伙计跑堂上菜,皇宫里的皇帝老儿批阅奏章,雪山中的老渔人捞了一网鱼,岂不都是在修行?”木讷迟疑问道。
“孺子可教也。”老人笑着说道,“修行一事,重之于行,世间千般途路,大到天空日月星辰,小如天桥巷子说书看戏,因人心易而行不同,修行如山,人之所观便有万般风情,你问我如何是为修行,我如何给你说。”
“那么依您的意思,世间何人何处不修行。”木讷很自然的说着这句话,但不自然的却是那位公主,她认认真真的重复着木讷所说的那句话,突然间感觉自己以前的世界观有些悲哀,此时的她就像一只坐井观天的青蛙突然跳出了原来的天地看到了本来存在的世界,她的眼神渐渐明亮。
天地间的元气仿佛随着少女眼神的明亮脉动起来,这位南唐的天才公主入觉境已经有些年头,如今年华十五,便已经觉境后期,此时的天地元气,在那老人的眼中,化作一股气流汇入公主体内,硬生生的将公主由后期提至巅峰,隐隐约约还有继续上升之势,眼看就要突破迈入新天地,却被那位公主生生止住。
天地间的元气渐渐平静,公主明亮注重的眼神消失,转而看向那位老人,向老人行了一个隆重的大礼,“多谢先生指点。”
事实上老人先前讲述的这些大多数魂师只有在迈入知境以后才知道,当然也有例外,可以说,这是一份属于知境的人的经历,只是这份经历不能随便给人说,说给自己弟子,便会如一座大山压于弟子心头,可能使这弟子终生无法再前进一步,而今日老人有意无意恰到好处的点破,这份恩情如何不让人感激。
木讷虽然没有办法看到那天地元气形成的气流,但他毕竟差点儿迈入魂修,多少可以感觉到空气里的特殊的压抑,且那位公主在那一瞬间前后表现出的气质差异太过明显,多少猜出了些缘由。
陆游老人看着眼前的少男少女,由衷的感到欣慰,不仅是为木讷道出那句话而惊讶,也为这位公主今日能过忍住得到有记载的古往今来最年轻的知境魂师的名头而感叹。他今日所行之事,可能无心,但有心无心,自在人心。
他突然有种幸福的感觉,看着少女清秀的面庞,少男期待的目光,他很想笑,便笑了起来。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老人笑意更加绚烂。
“先生,我想知道什么是修行之法?”
“哈哈,又是一个贪心的问题。”老人似乎一早就预料到木讷的问题。
“千年前李季所著书《元真子》中记载世间修行之路千变万化,但大多都有痕迹可循,而古来多少天才修士,不断探索努力,一代又一代,大致总结出五种修行的路途,即五种修行之法,又称天下五修。”
“人世间最常见的修士便是武者,武者源于战争,武者追求一招一式的精致,或用拳,或用掌,乃至人之身体各部分,甚至于皮毛骨发,当然也用刀枪剑戟等等十八般武器,武者可通过招式或者气法将天地元气布散于人体肌表与武器周围,可以用来战斗,也可以使用天地元气淬炼皮肤肌肉,增强体魄,真正的武者追求一招一式可和天地,可这也太难了,所以武者被誉为最简单也最困难的修行之法,简单在于任何都能修行,困难在于难以踏入高深境界,许多武者便止步于巅峰,没有迈入极致。”
“最接近武者的一类的人是体修。体修大概是所有修行之法中最疯魔的一种,体修认为人本身便是一天地,人所生存的环境也是一天地,区别在于一天地已经铸成,而另一天地却还是一片混沌,体修强行纳入天地元气企图在人体内创造一个天地,这种做法虽然看似荒唐,但却能够为体修带来强大的体魄,柔指可破精钢,拳脚可碎山石,同样体修也是易学难精,就如我南国体修军人无数,但大多数都还在初境。”
木讷听着老人的话,突然发现自己最拿手的好像是最没用的一样。
“当然这只是千年前的记载,南唐近几百年来,有相当一部分开了五窍六窍的魂师转修武者或者体修,成就法身之人就有三人,真是不可思议,受此影响,武者、体修之人相当之多。”
“不同于前两种,这后面的三种不是那般适合于所有人。能不能修行几乎完全取决于先天条件,这三种方式几乎都可以算作修魂。”木讷认真的听着。
“传闻佛门由佛主所创,佛门修缘,修轮回,修来世。”
“道门曾是大陆第一,可不知道由于什么原因,一是观,就是大陆上大大小小的道观,还有如今相互对着干的光明与黑暗神殿,以及最近几百年才兴起的冰雪神殿。”老人轻轻地咳了一声,说了这么多话,嗓子有些干涩。
木讷看见老人这样,忙递了些茶水过去,老人接过茶水,眼神里的赞美更甚。
“这最后一类便是我所在的太学院及这天下大大小小的书院,这是大陆上最后出现的一类修行之法,即便是这种修魂之法,距离我们也有二千多年,世人称我们为士,也叫孺修,士者,读书也,。”
“但凡修魂者,无论是士,道士,还是和尚,皆是以感悟天地为主,观摩天地,摸索天地,明悟天地变化,以求身和天地。”
“先生,我想问这世间除了这五种修行之法,是否还有其他的修行之法?”木讷问道。
陆游开口继续说道:“千余年前就有了这些,如今过了这么多年,自然又多了许多,太祖一统,太元三十六年,命礼部颜真卿等人重新著书《国教》,重新记载修行之法,其中内容繁多,日月星辰,天文地理,江湖一词便是从此而出,也就有了巨鹿城、太阿剑冢、雪山湖海等修行圣地,各种修行之法不计其数,相信你以后也会慢慢遇到些,不过我需要告诫你的事,小心一种名为恶的人。”
“为何?”
“因为那是真正的魔。”
木讷的脸色有些僵硬,他一直认为此世间不存在什么所谓的真正的魔,但他从老人的眼神中读出了些不同的味道,神与魔,木讷一向认为强者是神,弱者是魔,只是这位知境老人所说的意思如他想的那般有些差别。
老人看到木讷的神色,便知晓木讷并没有完全相信他说的话,带着一丝怒意说道,“恶是大陆上人人得而诛之的一类人,他们堕落于黑暗的原罪,牺牲了自己的欲望与美好,太学院里有经文记载,万载以前人类差点毁于恶的手上,人类付出了及其惨痛的代价才将恶消灭,虽然真正意义上的恶已经不存在,但是仍然还有些人在黑暗里修行着恶遗留下来的功法,这种人虽然不是恶,但是难保会有人堕落成恶,此时的人类已经不复万载前的盛况,如果恶出现在大陆上,又如何抵挡的了。”
老人的声音里带着忧虑和愤怒,木讷顿时转醒过来,知道这时和老人讨论这些必然讨不了好脸色,忙说道:“晚生受教了,先生尽管放心,我绝不与恶为伍。”
老人的神色渐渐好了些,捋了捋胡子,便有说道:“我知道你多少还有些不相信,可我这么大岁数的人,绝不会一天吃饱了没事干然后来骗你,你要好生记得你今日说的话,不可违背,知道吗?”
“是。”木讷点头。
“好了,还有什么不知道要问的,都提出来吧。”
“先生,我想知道那心窍是什么?还有修魂有分为多少种境界?”木讷认真说道。
“古来传闻天地有九窍,而人亦有九窍,暗暗相合天地至理。人之神魂魄意志便藏于体内心肺肝脾肾,五脏相合可称一体,亦并生有九窍,而心主神明,为五脏之大主,故古人称此为九窍玲珑心。”
“九心窍若能开窍过半数,便能使意念外放于体外,从而感知天地,可令天地通晓你我之意,内呼外应,方可调令天地元气而为个人所用,运行元气于体内经络三焦,而行种种玄妙之事。心窍之开合,司人之修魂之资。”
木讷听着这话,感觉有些不对,便问道:“不是说,意念这种东西是由大脑产生的吗?”
“大脑者,奇恒之腑,意念之居也。意念由心产生,而居于大脑,心窍过半数时,居于脑之意念便可发生量变,突破人之肌表而形于外,故可以说外放。”
木讷仔细的想了些,似乎觉得有些道理。
“人行于天地,修魂而为感悟自然造化之理。”
“随着感悟之深浅不同,可分为四种境界,又称为修魂四境,当然无论是武修体修还是别的,都可分为四境。”
“修魂第一境界为‘入’,入道初,修魂者初外放意念于天地,一丝神魂浮出体外而观天下色,而人之所观越大,便意味着这人后来的成就越来越大,常人所观不过一亩三分地,但凡可见山脉,草原者,皆能有所成就,至于所观过于一国如南国至大陆者,世所罕见。”
木讷突然想到他前天所做的那个梦,便在心里嘀咕道,我能告诉你我观见整个大陆了吗。
“第二境界为‘感’,窥道感,这一境界的修魂者,便能触碰到天地元气并和谐相处。”
“第三境界为‘觉’,悟道觉,又叫做不惑,此时人之意念便可化实,不再是以前虚无的样子,从此可以引导天地元气如体内,这就说明人对天地认知到了一定程度,可以洞察玄机,只差临门一脚就可明悟天地至理。”
“第四境界为知境,明道知,迈入这一境界的人都已明悟天地元气运行的本质,知道某一天地之本质,知一道也。”
木讷认真的听着,这些东西毫无疑问极大地扩充了木讷的见识,即便以后无法修魂,也能让他受益无穷,“老先生,我想知道在这四境之上,是否还有其他的境界?”
“你为何认为四境之上还有其他的境界?”
“先前您说,修行如行道,道无尽头,我自然也可认为修行无尽头。”
老人看着木讷,想了想说道:“你现在还只是初境都没有进入的人,知道太多也不是好事,我只能告诉你,四境之后,无尽造化。”第七章传道之无尽造化
木讷听着无尽造化这个词便觉得无尽兴奋,因为他实在想不到也不知道怎样才算做无尽造化,或许是呼风唤雨,又或者是吞云吐雾。
木讷不知道该如何道谢,便学者那位公主的样子也隆重的行了个大礼,老人挥挥手示意木讷可以离开了,木讷向着公主点头致意,笑着告辞。
老人看着木讷离去时有些少年得意浮想联翩的样子,便觉得很开心。
“先生,我想知道您为何要费这么大力气来帮助这样一个素昧平生的边疆少年呢?”
“我们先前遇到这少年时,那少年使用的枪法公主是否认得?”
公主看着老人,等着老人的下文,心底里道我有怎么会不认识这破军枪法呢。
“那是破军枪法,当年镇西大将军杨凌的独创枪法啊,想必公主也是看到这点才让这少年留在车队里的吧。”
公主点头。
“那公主也自然知道老夫和杨凌的关系,当年的好友,今时今日,却已经是天人相隔,我不知道这少年为什么会姓木,但知道他至少是我老友的传人。”老人叹息,像是感慨岁月蹉跎,年华易逝,“既然知道这些那就够了,少年心性不坏,我怎么能看着他颓废下去呢。”
颓废?这位公主有些意外,这位公主虽然天赋极高,但是看人的本事又如何比得上陆游老人呢。
“或许你们都没有注意到,那少年杀马贼时的表情不仅仅有着专注,更多的是一种麻木,一种空虚,那是不属于一个少年的表情,更像是一个要死的人一般。”
“所以您就告诉他他的修魂天赋,然后告诉他的希望,最后给了他一个可能的未来和活下去的理由。”公主说道。
老人没有言语,而是看向了那个已经开始主动和军人打招呼的少年,这才是一个少年该有的样子吧。
“我想知道他的天赋是否是真的?”好听的声音响起。
“哎。”老人没有回答,转身出了车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