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待大门全开,飞流牵起盈轩一个闪身就来到梅长苏的床前,然后用亮晶晶的眼睛充满希冀的看着盈轩。
不同于外面的冰寒雪冷,房间里灼热异常,大概是梅长苏怕冷的缘故,仅内间就烧了三四个火炉子。盈轩褪了袄子只着单衣仍然香汗淋淋。
病床前已经围了一群人,都是名动一方的神医。这些大夫或白发苍苍,或正当壮年,年龄不一,但在诊察过梅长苏后都眉头紧蹙,仿佛遇到十分棘手的问题。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如恶作剧成功后玩累的孩童,双眸微闭,掩住了神伤的疲惫,浓密的睫毛在眼周投下斑驳阴影,更称的脸色如雪,全无一点血色。
触手可及的冰冷。
盈轩的目中露出惊慌不安的神色。
犹记得小时候一众大小孩子不爱去太学读书,最爱找的理由就是生病,一个个假装痛苦的躺在床上,躺着躺着也就睡着了。
所以,林殊哥哥你只是睡着了对不对?
“……”
梅长苏异常鲜红的双唇微有动意。
如叹息般的呓语,盈轩不得不弯下身子侧耳倾听。
“娘亲,父帅。”
声音轻柔低沉,隐约有悲泣之意。这个被别人当做依靠的所在,终于在生病时露出脆弱。盈轩听得一阵心酸。
“他会没事的。”
一方素帕递于面前,盈轩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目了。
“谢谢。”
拭去颊边的泪水,才有时间看清眼前的女子,素衣长发,身量苗条,正是琅琊美人榜上云飘蓼。
“他已经是尘世间走过一圈的人了,这一次肯定能化险为夷的。”
云飘蓼声音柔柔的安慰着,目光模糊幽远,似乎是对眼前的盈轩说,又似乎是对着心底那个最牵挂的人。
这也是一个被爱所困的女人吧。
心爱的卫铮,因为一场莫须有的叛乱,隐姓埋名,从此两人咫尺天涯。不能诉,不能说,刻骨铭心非卿不可的爱,也只能在午夜梦回时泪洒衣襟。
“我……”
盈轩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于前世,她只是一个读者,是这段故事的旁观者;于今生,她应是一个过客,是这段历史沉默的知情者。她不能评价什么,也不敢过多评价。
这是一个感情的死局,每个参与其中的人都挣不开,逃不脱,跑不掉,只能心甘情愿的如飞蛾扑火一般,一点一滴的耗尽自己的余生。
“他的病怎么样了?”盈轩恍惚的问着。
“火寒之毒又岂是那么容易解的,当初为了贪快,落下寒毒的病根。平日里全靠晏大夫的药控制着,谁曾想今日药竟然遗失,而晏大夫已经云游去了,所以我们才陷入这般困境。”云飘蓼的声音满是无奈。
“晏大夫的药……”
盈轩话还没有说完,就懂得了。那药必定都是平日里轻易寻不到的药材所制,一二年间可巧都得了,好不容易凑成几味像宝贝一样守着。如今遗失,定是万万续不上的。
看出盈轩的忧虑,云飘蓼宽慰着说:“先前,我和几位大夫已经拟了方子让梅先生服下。如今已经大安,就单等药物起效。”
听了这话,盈轩反而觉得心中更加惶惶不安。
四垂的月白帘幕轻轻晃动,病榻上的人依然紧闭着双眼,修长的手指虚软的半曲着,雪白的衣,乌黑的发,以及一抹虚弱到几乎没有的呼吸。
“盈轩略懂一些医理,可否让我看一下方子。”看方的请求略显无理,尤其是在一群名医面前,只是事从缓解,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还好云飘蓼是爽利的人,一纸医方直接递到面前,是四逆汤酌加肉桂、乌头等温热之品。
云飘蓼在旁边解释说:“我们辩证认为病人面赤如妆,触之胸腹无灼热,四肢反逆冷,观舌淡苔白,脉细,此应为真寒假热之象。所以法从热因热用。”
“可是我看梅先生呼吸轻浅,扶阳脉弱是脾胃之气衰败,如用大辛大热之药,或可一时振奋阳气,然终究后续不足,亡阴亡阳,恐怕适得其反。”盈轩缓缓道出自己的看法。
“这个我们也考虑到了,所以剂量从轻,缓缓振奋阳气。”
也是……
盈轩沉吟着,不再言语。
就在此时,梅长苏突然睁开双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