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打架原本就没有章法,说起理由也让人嗤之以鼻,不过为了三两吃的,西市街上的百姓早就对此见怪不怪,一个月几十场,看过热闹也就散了。
靖王萧景琰却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格,大概与他常年带兵打仗有关,没怎么沾染上世俗权贵的声色犬马,反而最看不得仗势欺人。
他一时痛快将小乞丐从恶徒拳头中解救出来,至于后续却不知该如何收场。这人肯定不能带到府上,靖王府规制虽然不大,好歹也是金陵城有头有脸的地方,怎么能让一个乞丐随便进出。至于军营更是何等的严格,肯定也不是他能随意安插人进去的地方。
眉心轻蹙,萧景琰抬眼看到慈安堂金光闪闪的御赐牌匾。医馆的大名他早已听说,不为其他,实在是那个精灵古怪的盈轩妹妹把算盘打到了靖王妃的头上,三言两语的哄骗一通,就从节俭过头的王妃手中要到了五千两的捐款。
这种本事他都佩服啊。
萧景琰轻笑,低声吩咐:“将小乞丐送到那家医馆,留下些银两,回头钱从靖王府的账上支出。”
大队的人马如同来时那样浩浩荡荡的离去。谁也没发现这里面曾少了两名副将,一个去了帝都衙门,一个去了慈安堂。
等慈安堂的人吃喝完回来,发现医馆大门躺着一个除了会喘气其他地方都不好的乞丐之时,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后的后话了。
西市街上又恢复往昔的秩序井然,偶有路人经过瞥见地上一两滩血迹,尚不待诧异就撇在脑后。这个世界,谁又会真正在意谁的死活。
行进没多久,靖王就将队伍解散,只带了两名副将进宫面圣诉职。此次为巡防回京,按理是可以梳洗休息之后第二日再进宫的,只是梁王对他鸡蛋里挑石头惯了,上次已经因为这事罚他在太庙里跪了一个月。
高高的玉石街前,靖王已经与两名副将罚站了半个多时辰。宫中之人一贯眼高手低,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即使他已经开府封王,能被人怠慢仍然是会被人怠慢。通传的公公一句梁王在处理政务任何人都不见就打发他们了。
战英怒气隐隐的说:“这群狗奴才整天阿谀奉承,如果换了誉王或者是太子看他们还敢不敢狗眼看人低!”
靖王眉色未动,面上仍是端正肃穆:“我只做我该做的事情,与他们有何关系,皇宫重地切不可妄加评论。”
君父,君父,先是君后是父。梁王大概做君主久了,已经忘记怎么当好一个父亲。他把为数不多的父爱给了誉王和太子,剩下的所有君主的严厉都给了靖王。也许小时候还会有一点对父爱的奢侈和不被重视的愤慨,如今人已将而立,靖王早就对此云淡风轻。
“哼!”没等到战英的回答,反而是一个黏腻的女声在身后响起。越贵妃风姿袅娜的带着一众宫人从远处走来,乌鸦鸦的发上插着一二玉簪,素雅清爽,肌肤水嫩,看着犹如二十许人一般。看到靖王他们,大概是闻到了什么不好的味道,粉袖遮住鼻子远远躲开。
这靖王和他老子娘一样,一个整日里捣腾药材,弄得身上一股子刺鼻药味熏得人三天吃不下;一个泥地里摸爬滚打,整得身上臭气熏染,进宫面圣也不知道稍微洗洗。果然老鼠的儿子也只会打洞罢了,根儿上就不干不净。
懒得理他们。
越贵妃换上笑颜:“请公公进去通报,就说越贵妃看皇上辛苦,特意送了老鸭汤过来。”
这可是太子的母亲,未来的当朝国母,公公忙不迭的跑进御书房,也不怕打扰梁王工作了。
果然不一会儿,梁王就传越贵妃进殿。
越贵妃白了靖王一眼,从宫女手中接过煲汤,又是一副千娇百媚的神色,如弱柳扶风的拾阶而上。
“呸!咕咚!”战英一口愤懑的老痰,因为靖王凌厉的瞥来一眼,又默默的咽回肚子里。
越贵妃小心的端了盏鸭汤递到梁王案前,嫩如削葱的指尖儿力度适中的按在帝王的肩颈,暗香盈袖,梁王忍不住牵了越贵妃的粉袖闻了一闻,笑道,“什么味儿,真香。”
越贵妃浅笑:“是前儿臣妾表姐进宫来送的香料,臣妾闻着还清雅就用上了。皇上尝尝这燕窝,臣妾看着她们熬的。”
梁王吃了几调羹,一丢银匙,长长的叹口气,“朕差点好心办坏事。越贵妃觉得盈轩的婚事可还好?”
这是何用意?一个公主,还不是皇族亲生的,婚事有什么不好?要她说,只要不指婚给皇后推荐的言豫津,不拘于谁,她都不在意。越贵妃心中千丝万转,柔声道:“皇上可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说出来,心里总能痛快些。”
梁王愤愤的说:“朕想将珂柔指婚给郑临重,结果不大妥。”
郑临重?越贵妃努力思索朝中可有这号人物。是了,据说是当朝探花,有什么神童的美誉,三四岁岁出口成章,七八岁填词做赋,寒窗苦读了十多年,到了也就捞到一个可有可无的官职。越贵妃嗤笑,看来皇上也不是多重视珂柔公主啊。
越贵妃美目流转,“可是珂柔公主不愿意。皇上您也是仁慈惯了,像这种指婚乃是天大的恩赐,哪容得了她挑三拣四的。”
梁王心火难平,犹愤怒道:“是郑临重那小子,仗着朕爱才若渴,竟然敢抗旨不从。”
越贵妃眉毛一竖,同仇敌忾的斥道:“他向天借了胆子不成!皇上您也不必生气为难自个儿,直接下旨,看他们最后谁敢不从!”
“你不懂!”梁王轻叹,处置一个郑临重容易,难的是他背后百年世家的势力。就一个郑永年,贵为帝师,若求到帝王面前,为了堵幽幽仕子之口,他也不得不让步。
越贵妃轻语:“臣妾是妇道人家不懂军国大事,但是我知道这天下是皇帝的天下,哪有因为一家一族让皇上不开心的。皇上您说,可是这个理儿?”
梁王若有所思的看着越贵妃,半晌不语,直吓得她几乎要跪下谢罪,才如冰破春来一般,抱着美人香了一口说:“爱妃深知我心啊!”
“呼!”越贵妃轻吁一口气,看来她赌对了。遂千娇百媚的倒在梁王怀里:“讨厌,我们是夫妻,人家不知你心,还要知路上的谁心不成!”
御书房一片欢声娇嗔,而室外玉石阶下,靖王还在默默等着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