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的早餐十分丰富,南北风味,琳琅满目。
盈轩喝完最后一口百合薏仁粥,用茶水漱了口,身旁服侍的拂柳才找到机会将晨起听到的趣事给公主说了。
“一大早的,厨房管事周瑞家的就叫嚷说昨晚厨房招了贼,把厨房里里外外好一通翻找。”
盈轩问道:“有什么丢了不成?”
“听说是准备给长公主做鸡蛋羹的一篮子丝羽乌骨鸡鸡蛋没了。因这鸡蛋金贵,昨晚周瑞家的特地把鸡蛋锁到柜子里才走的,结果早晨打开一看还是没了。原本以为是哪个见钱眼开的拿鸡蛋去换些银钱,这厢正拷问着呢,一个烧水的厨娘,掀开常用的大锅发现里面黑糊糊的一坨,仔细扒了扒竟然有乌鸡蛋的壳。公主你说,这贼奇不奇怪,偷了鸡蛋或卖或吃都可以呀,为什么偏偏要糟蹋了?”
盈轩想到昨晚的访客,事情前后一联系,差点将口里的水笑得喷出来,不得不沉声道:“也许这贼就是想吃鸡蛋,奈何厨艺太差,把鸡蛋烧糊了。”
拂柳仍然不解,“可是就算一个人厨艺再差也应该知道煮鸡蛋加水,煎鸡蛋去壳呀,怎么可能会在锅里弄得蛋和壳乱做一堆。”
“你以为外面的人都像你一样知道的那么多呀。”烹茶安排人把饭食撤下去后也加入讨论:“也许他生活的太穷,没吃过吃蛋,所以不知道这个道理。”
“对奥!”拂柳一脸恍然大悟。
两个丫鬟为她们终于找出了贼的出发点沾沾自喜,而一旁的盈轩也乐得美目盈盈,只是你若仔细看会发现这个笑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意味。
原来琅琊阁的少阁主是因为曾经太穷,所以才不知道鸡蛋是要去壳的。哎,果然每个富二代光鲜亮丽的表面背后都有一段听者流泪闻者伤心的心酸往事。下一次见面,她一定会对蔺晨好点,最起码也要拿几个煮鸡蛋让他尝尝。
于是此后,在琅琊阁和江左盟长达半个多世纪的来往中,每次蔺晨去梅长苏府里做客,盈轩都会准备各种鸡蛋宴来招待他。害得蔺晨一度听到吃饭就恐慌,看到鸡蛋就胃疼,最严重的时候瞟到羽毛也会不舒服。究其原因,大概和这次丝羽乌骨鸡鸡蛋失踪事件脱不了干系吧。
厨房失窃的事虚惊一场,盈轩仍发落了当值的侍卫。虽然鸡蛋的价值并不十分的大,而且丢失的原因有很大一部分也是因为贼武功高强不易让人发觉,但是公主府的侍卫仍然难辞其咎。他们若稍微警醒,再高明的伪装也不能逃过有心人的眼睛。这一次万幸是自己人,下一次若来得是杀手呢,岂不是进出公主府如入无人之境。
将处罚吩咐下去,盈轩猜到母亲得了信肯定要过问的,果然刚一炷香的时间,雅筑苑的大丫鬟明月就来请了。
雅筑苑里不同于蘅芜院的热闹,城阳长公主喜静,所以丫鬟们做事都是静悄悄的,唯恐扰了一室清静。盈轩却不拘于这些,她明白这个时代女人的寂寞,母亲素有才干,又中年丧夫,大半生的情感都寄托在独女身上,所以每次来她都会故意表现得更快乐一些,说点外面的趣事哄母亲展颜。
坠有珍珠的绣履打破了无声的清寂,盈轩脚步轻快的端了一小瓮白色似豆浆的汤液进来,露出颊边的笑窝献宝似的说:“女儿让厨房新作了一种吃食,酸甜可口,饭后品尝最好不过。”
城阳长公主笑着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物件道:“闻起来味道道是特别,盛一点我尝尝吧。”
盈轩用官窑脱胎填白瓷碗舀了半碗递到长公主手中,神情略带紧张的看着母亲的神色。来之前她已经尝过,味道和现代的没差。原本不必这样紧张,但考虑到古今或多或少存在的口味的差异,这东西现代社会尚且不绝对是每个人都喜欢,在古代她也不能肯定会完全符合母亲的口味。
长公主浅尝了一口,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说不上确切是什么表情。
盈轩担忧的问:“怎么样,母亲尝着味道可好?”
长公主将东西咽下去,细细的品了品方说:“微酸,吃着像坏了似的。”
还好,还好,看来不是特别讨厌。盈轩笑着解释:“这是我在一本西域的书中看到的做法,当地游牧民族喜食羊奶,却经常因为存储不好变酸。偶然的机会,他们发现这种放酸的羊奶更加好喝,所以发明了一系列的做法。我在府里试了试,感觉牛奶比羊奶更好喝,所以擅作主张的用牛奶做了一些,又再加上一点糖和草莓,就成了您喝的草莓酸奶。书上说酸奶有生津止渴、补虚开胃的作用,加上草莓补脾益气、开心益智最好不过。”
长公主闻言颇感兴趣,又试着喝了几口:“西域的吃食倒也新奇,乍喝之下还有些不习惯,等喝多了又觉得甜而不腻,酸而不苦。这叫酸奶的物件你就先放这儿吧,我慢慢喝。”
盈轩长舒一口气,夸张的说:“女儿还担心母亲不喜欢喝呢。”
盈轩又说了三五件趣事,临了才提到厨房失窃的事。“当值的侍卫我让他们每人去刑房领了20鞭,又罚了一个月的俸禄。”
长公主点头道:“在浔阳安逸久了,确实需要紧一紧他们的神经。这一次去金陵贺寿,山高路远,按例一路上不会出什么大事,但是有备无患总归是好的。”
“我也是这样觉着。”盈轩说罢,转身从烹茶手里拿过一个册子交到长公主手中:“这是给京都各位长辈的礼品,我循着旧例或删或添了一些东西,女儿第一次安排这样的事,还需要母亲掌掌眼才敢下最后决断。”
长公主就着日光粗粗的看了一眼,“大体没有失礼之处,只是你莅阳姨母前年还说她人到中年喜好有变,不太喜欢玉饰,所以你不如把对羊脂白玉簪换做金镶珠石点翠簪。”
“还是母亲厉害,若离了您,女儿真的是寸步难行。”盈轩撒娇,颇有女儿家的娇态。
“就你嘴甜。”长公主温言一笑:“这几年你越发出挑能干,母亲已是十分宽慰。只是我们永宁侯府,百年贵胄,你仍要事事小心,方能不辱没了先人的名声。”
盈轩答应道:“女儿知道了。”
正事聊完,长公主又问了一下私事,说道:“你们小孩子性子跳脱,正是花一般的年纪,不用像我一样整日拘在公主府里,闲暇之余也要出去逛逛。”
正是想睡觉有人递了枕头,此话正合盈轩心意,眉目间掩饰不住的笑意说道:“我还怕母亲说我整日出去,跑野了呢。”
“这道是我思虑不周了,”长公主装作懊恼的样子:“昨日我还在佛主前许了愿要抄一遍《华严经》,我看你心经抄得不错,不如这个你也替我写了吧。”
盈轩苦着脸求饶:“母亲,女儿错了,再也不调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