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青石地面仍有点点积水,苏锦的绣鞋踩在上面溅起许多水花,盈轩浑然不觉,只依着心底的声音,跑快一点,再跑快一点。她的思绪早就乱了,一生两世四十多年,头一次失了平淡自持。
对于梅长苏的那个吻,她害羞之余,又感觉到一抹的不真实。想想哎,麒麟才子,江左梅郎,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那么大神级的人物竟然会有可能喜欢自己,这是多么可望不可及的事情。
盈轩唇角溢出满满的笑容,双眸也染上春意。因为一个吻产生的幸福小火苗,充斥着她的四肢百骸。她觉得自己的身心都变得轻快了,飘飘然如欲登仙。她欢快的跑在巷子里,仿若自己是尘世间最幸福的人。
那份幸福感越来越炙热,她微笑着,又不可避免的患得患失起来。梅长苏真的会喜欢自己吗?就一般言情剧而言,若发展到接吻的桥段,目的不外乎激化男女主的感情。如果两人是欢喜冤家,一定因为接吻明白心意。如果两人郎情妾意,可以通过接吻确立关系。无论哪种情况,这只能是男女主之间才能出现的情节。可是她一个戏份不多的女N竟然也有和男主接吻的机会,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不自觉的速度慢下来,盈轩几乎以龟速前进。刚才有没有可能是梅长苏一时认错了人,把自己当成别人给吻了?细想起来这件事情的确有很多蹊跷之处。首先苏府后门怎么好巧不巧就在那个时候打开,定是两人事先约好要在那里见面。其次梅长苏见到自己的表现也很不正常,第一点眼神就不对劲。她自问与梅长苏接触不少,哪一次见过他用这样的眼神看人。只是有可能吗,他都和自己说话了,要认错应该也发现了。
头好痛啊!盈轩觉得自己的大脑正在经历一场烧脑风暴,稍有不慎就可能粉身碎骨。为什么我被人吻了,还要纠结那么多事情,如今更是要凄凄惨惨的一个人走在路上。盈轩委屈,飞起一脚踢飞脚边的石子。
“唉吆!哪个不开眼的打我!”几米外一个锦衣华服的公子捂着脑袋气急败坏的喊。
糟糕!闯祸了!
盈轩立即将抬起的脚收回,身体不动声色的朝其他人身后靠了靠。
“喂!你!”捂头的公子将目光在人群中溜了一圈,最后径直向盈轩走来。
不是那么背吧,这么容易就被正主逮到!
盈轩低着头装听不到,默默走路。一步两步,距离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擦肩而过,面前一只手臂横栏过来。
“盈轩妹妹,打了人就跑,这可不是好习惯。”
清亮的声音在身旁响起,盈轩抬头一看,竟然是笑嘻嘻的言豫津,旁边还有萧景睿以及府里的家丁,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错错错,这并不与我有关,是石子看不惯有人弃妹逃跑,借我的脚惩罚恶人。”
言豫津立即作揖,讨好道:“为兄该死,错估了形势,幸亏轩妹妹冰雪聪明,才能逢凶化吉,躲过坏人追捕。”
旁边的萧景睿也一脸愧疚帮着说:“是我们错了。原本以为中年汉子只会对付我俩,所以才想着把人引开。与你走散后我们也担忧了半日,看在带人来寻你的份上就不要气了。”
哪那么容易放过你们,盈轩说:“这年头你们男人总是有理,只是可怜了我的这双秀腿,跑了半日疼痛异常动不得半分。”一个趔趄,站立不稳竟是要摔倒的模样。
“是是是,我们来给妹妹牵马,送妹妹回去。”萧景睿与言豫津一起扶着盈轩上马车,又从马夫手中接过马绳,稳稳的驾着车回公主府。
府中早有人等着,盈轩一回去,就被烹茶几个大丫鬟迎到房间,先喝了一碗姜汤驱寒,又用热水沐浴去除一身的脏污。
等换好新衣出来,安静了半日的拂柳终于又八哥上身,愤愤不平的抱怨:“两位表少爷真是的,把我们家公主一个人丢着大街上,一点世家公子的风度都没有。看我下一次还给不给他们做糕点吃。”
盈轩身边两个大丫鬟,烹茶善于梳头与女工,京都最流行的花色,最风靡的发型,她看一眼手到擒来。拂柳长于厨艺与编织,上到天和居的主推菜色,下到市井的热卖小吃,世家公子贵女佩戴的璎珞手环,她做出来的任何一个都被啧啧称赞。
盈轩浅笑:“你若真这样,那两位哥哥还不得哭死。”
“就是要让他们伤心,好长记性。”
烹茶给盈轩松松的挽了一个髻,拿簪子固定,在铜镜里细细的打量。“公主我看您嘴唇肿了,可是哭的?”
小丫头,你见过哪个人把嘴哭肿的?
盈轩哭笑不得,想到和梅长苏之间的吻,一抹红霞悄悄飞上玉面。“刚刚下雨路滑,不小心摔倒磕到嘴了。”
烹茶慌忙的四处打量:“可有其他伤处,要不要宣御医瞧瞧。”
“没事的,不必担心。”盈轩摇头,请了御医岂不是要露馅了,“我身子有些乏了,先休息一会儿,等晚饭再来叫我。”
“是。”两个丫鬟恭敬的退下。她们还要去找两位不负责的表少爷算账呢。
清风拂过帘幕,四角的银铃叮当作响。带着一丝雨后初晴的气息,风儿在屋里打了一个转儿,又悄咪咪的从窗户中飞走。划过树梢,乱了春红,一路浮光掠影,来到梅树风姿摇曳的地方。
清风将梅长苏墨色的长发吹散开来,幽深苍邃的眼睛一错不错的望着盈轩如精灵般一闪而逝的身影。
“盈轩……”眷恋的气流穿过气道隐没在唇间,那般小心与珍重,像是呼唤着什么快要失去的东西一样。
“宗主!可找到您了!”黎刚一个健步冲到梅长苏身边,一脸担忧:“您发热刚好怎么就下床了。”说罢自顾将金丝银绣的织锦大毛披风为他系上。
现在虽说已是三月间,天气回暖,梅长苏的身体依旧畏寒。尤其是前几天大病一场之后,更是受不得一丝风。
“这后门已经多年不开了,宗主可是打算出去?”
“在床上躺乏了想出门看看。”一句话断断续续,大概是刚刚受雨沾了湿气,梅长苏感觉头有些昏蒙。
黎刚责备道:“您乏了在院子里走走就行了,晏大夫吩咐万万是不能出门的。”宗主擅自行动惯了,黎刚也无可奈何。他径直把后门插上,又上了锁确保轻易打不开才回过身。一眼望去,大惊失色。
梅长苏的呼吸很不平稳,已经有冷汗从额上慢慢渗出、滑下。他感觉天似乎变得低了,正快速的向自己压下来,胸口闷得发慌,每一次呼吸都几乎耗尽全部的力气。脚上如踩了棉花十分的虚浮,他试着迈出一步,便跌进无尽的黑暗。
“宗主!”黎刚飞身疾扑,终于在落地前接住他下坠的身体。
“宗主!宗主!”焦急的呼喊,无人应答,梅长苏已经完全失去意识。
“来人啊,去找晏大夫,快点来救人!”黎刚边背着人向主卧狂奔,边大声呼喊。一时之间苏宅吵闹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