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经是傍晚,西天的落日红如鲜血,大如车轮。炎阳洞虽然是“洞”,其主体建筑却占满了整座炎阳山。
群妖并不像人类一般贪恋温软的床、明亮的窗和暖和的房,各种小屋依木随石,奇形怪状。各种颜色、各种涂鸦、各种零落的奇怪物品(比如人类的头骨)。
赵摩天对于众妖的建筑只有三点要求:一是不能建在水源附近,二是不能高过炎阳山的红松,三是不能大过炎阳洞里的议事厅。
一尘子与崂山道比武的擂台可能是炎阳洞最正规的建筑了,掩映在众多建筑之中,四面八方至少聚集了四五千妖魔。可笑的是,不少妖魔坐在自家屋顶,或倒悬在树枝之下,激动起来,便要把手中的香蕉皮、肉骨头之类丢上了天,砸在了其他妖魔头上。
然而,一尘子与崂山道的比斗一直是在一片肃穆中进行的。
一十八招罗汉拳已经使完。莫清尘也看出了二人打斗的不同特点:一尘子偏向于使用内力,以五灵召唤咒驾驭周身的五行元素,作间接攻击;而崂山道则长于出其不意,贴身攻击。这样便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绿儿的心情则分外复杂。她深知爷爷以前有多么厉害,崂山道那场与荷仙姑的打斗还萦绕在她的脑海。可是,一年不见,爷爷的进步怎么如斯之快?跟爷爷比起来,莫清尘不好说,自己简直是只进步了一米,而爷爷则进步了一千米。
玄冥子也陷于沉思当中。崂山道与自己比固然还差着些火候,但是竟然能够比肩于一尘子,实在匪夷所思。他恨不得把自己曾经吃过的灵丹全部吐出来,“灵丹误人。吃丹药修炼定然不是最佳的修真方式,那么崂山道用什么办法让自己、让他的两个徒弟一日千里地进步呢?”
且说一尘子与崂山道似乎是在怄气一般,总是拿出同一套功夫来比斗。万宝阁里有上千套功夫,二人尽捡里面最平常的功夫来操演。
又是凤凰拳!
凤凰拳已经算得上是一种中级拳法了,因其拳理与周遭物理相通。每一次出拳,以自身灵力为媒介,带动起周边的各种物体,相摩相击。
以往莫清尘和山羊胡子等人使出的凤凰拳,虽得其形,转失其神,只能说是一种力的宣泄罢了。好比同样的食材,莫清尘只能粗略加工,做出一盘凉菜;而一尘子和崂山道,则能做出一桌宴席来。
二人的对打已经惊飞了方圆两公里内的飞鸟了,擂台本来就已经毁损了一小半,现在则如深陷于地震中一般。地面不住地摇晃,围观的群魔中不少人忍不住呕吐起来。周遭弥漫着刺鼻的味道。
赵摩天也是又喜又惊又气。喜的是,有强者如崂山道,竟然站在自己这一边;惊得是,势力微薄的炎阳洞,既不是青城派的对手,也不是崂山道的对手。看来自己以后还是要老实做人为上,不要结下强敌;气的是,二十四洞一向同气连枝,如今正逢大难,一个帮手也无。水阴洞等洞主们难道不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吗?
赵摩天沉思之时,擂台突然炸裂,飘飘荡荡,飞离了地面。
原来在二人灵力鼓动之下,擂台逐渐松动。同时由于二人不断收紧自身周围的五行要素。连着擂台的石板也吸附在二人周围。
二人随着石板的上升而上升,竟达到了十几米高。且石板也渐渐变为粉末,似龙卷风一般以二人为中心而急速旋转。
这下可急坏了观众们,因为空中一片混沌,只见两团尘暴一般的东西时而撞击,时而分离,时而融合在一起。忽上忽下,忽东忽西。而地面上也吹起猎猎的大风来。
身处两团“尘暴”中心的一尘子和崂山道也是心里暗暗叫苦,很久没有这样危险的战斗了。一个不小心,便可能丢了半世修为。如今骑虎难下,只好以死相拼。
两团“尘暴”放射出细细的“尘柱”,相摩相击之下,力道向两侧反弹。本来二人打斗,越打越近。升入空中之后,慢慢地二人却越打越远。那“尘柱”也变得越来越细,在落日的照耀下,竟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粗看来二人已经远离三十多米远,必须靠多心经的加持才能使拳力击到对方。
此时此刻,二人终于用了不同的招式!
一尘子用上了上等拳术“八荒六合掌”,就是俗称的“大手印”。一旦击出,则所过之处,无物可挡、无坚不催。此掌包罗万象,消散自身灵力充塞在滚滚气流之中,打击范围极大。
在昂首向天的众多观众眼中,便看到了一只巨形的水母不急不徐地冲向崂山道。那坚韧而灵活的“尘暴”被撕扯得七零八落。
看来崂山道的防御已经被击破。他败了。
可是突然之间,一尘子从空中坠落下来,然后崂山道也开始坠落。
一尘子坠落在擂台之上,仰面朝天,随之还有细细的尘沙簌簌地落下,他的身上积满了灰尘。而崂山道则半跪着,竟还有余力说话:“七师父,承让了!”
原来八荒六合掌虽然威力无穷,却过度消耗体力。一尘子急于取得胜利,想要毕其功于一招,结果使得自身的防御大为削弱。
而崂山道则轻轻巧巧,驱动一枚小沙粒儿,化用独孤九剑中的一招“穿柳度花”,斜斜地绕过正面,兜了老大的一个圈子,在靠近一尘子的时候突然加速,击中了一尘子的后背。
而这一击之下,“八荒六合掌”的威力立减,自己便生生地接下了这一掌。
虽说是两败俱伤,崂山道的结果却更好看一些。他运起右掌,那指尖便燃起火来,似在炫耀。
一尘子则坐立起来,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观众们愣了几秒钟,都狂呼起来。
在二十四洞当中,炎阳洞不过排行第八,只是中等战力。即便它有五千多妖魔,仍旧被人看作是小门派。
可是炎阳洞竟然赢了,天下事就是这样出人意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