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匹壮马横倒在地,血水已经凝固。
东拔龙城满身是血,他一手拄着苍鳞大弓,横起一条臂膀护着身后的东拔野!
“爹!”东拔野大声疾呼,他的身上也是多处伤痕,大多都是打斗中的刮刮蹭蹭。急到深处的东拔野一脸是泪,这个黑风煞一样的人太强大了!
那是一个提着一把大斧的大汉,此人眉心灼灼,似有第三只眼睛,“区区一心匠师,能和我战至此处,你应死而无憾!”
“你杀我可以,但请放过我的儿子。”
“哈哈哈!如果不是因为你的儿子,我根本懒得杀你,你叫东拔龙城是吧,风满楼不会取你儿子的性命,最多将他解剖一番,看看那真正的秘密到底是什么!”巨斧大汉朗声长笑。
苍鳞弓立在地上,被东拔龙城拄出来一个可怕的弧度,“你也是匠师,我的儿子能被风满楼如此重视,那秘密是什么想必你也清楚。对我们匠师而言,这意味着什么你更清楚,‘逆武兴匠’是我们匠师的宏愿,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逆武兴匠?”大汉怪笑了一声,“区区一百多载的寿命,我可不想扯进什么匠武风波,我只是知道怎样能生存得更好!”话落技起,割命一般的板斧散出凌锐的辉光,一道弯月斩直扫东拔龙城!
腾!
苍鳞弓拔地而起,顷刻间放大平铺开来,两个虚影的弓弰拉开足有三丈的距离,干在前、弦在后,将父子二人围了起来!
但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一道脆烈之响猛然生出,巨斧的弯月斩打在苍鳞弓干上,随即东拔野便看到一片片鳞片飞逸出来,好似失去了枝杈的叶子随风飘摇、随处而落……
弓干一断,弓角也无支撑,松松垮垮不复强力,弓弦更是猛然触动,蜷缩一处与普通的皮条无异。
苍鳞弓,就此毁掉。
苍鳞弓跟了东拔龙城十几年,彼此浸染非常之深,弓断的一瞬整个身体都近乎垮掉,加上之前受伤颇重,东拔龙城已然不支了。
挺拔的背脊躬了下来,东拔龙城无处可撑,双腿一软整个人就要栽倒,可就在这时,一个难称强壮的身子抵在了他的臂弯,东拔野将父亲的手臂绕在脖颈,撑了起来!
“快跑啊!能跑多远跑多远!”东拔龙城用尽力气想把东拔野扯走。
谁知东拔野的手臂异常沉定,他盯着那个胜利之后阵阵狞笑的大汉一语不发,这个残忍的场面说太多都是无用。
立在这广袤而绝望的平原,东拔野第一次体会到了弱肉强食。
揽住父亲的手臂绷得青筋暴现,两个腮帮也硬如钢铁,东拔野不会抛下父亲,他知道在这样的环境下,父亲迟早暴尸荒野。“不!”东拔野的头都要炸了,但他偏偏无能为力,对面是一个二心大匠师,数百的匠力,父亲能撑到现在已经不易,下一刻就是生死离别!
“野儿,是爹不够好,爹保护不了你……”
“爹!你要撑住啊!用不了多久,野儿会让你自豪的!野儿会治好娘的病,我们一家三口一定会团聚的!我要做一个强大的匠师,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东拔野嘶声大喊,他的心中无比害怕,他怕这个心目中最高大的男人随时会永远地倒下。
东拔龙城哈哈大笑,伤已至此,哪怕身体不能动弹,他一如既往的刚硬,他没有强大的实力,却有着大多数人都不能比拟的精神,大气、要强、永远不卑不亢!
“呵呵呵!好感动呢!”大汉提着锃亮的斧头缓步行来,数百的匠力随心而发,只是一个扫臂便把父子二人拉开,东拔野仿佛脚下踩了滑轮,不由自主向那大汉滑去,“爹!爹!”
失去支撑的东拔龙城慢慢倒下,与两匹壮马组成犄角,血水慢慢淌出,场面分外惨烈……
“杀!我会杀光你们!杀光你们这样的匠师!踏平世界上所有的风满楼!风满楼!”东拔野也已失去理智,他更恨自己,恨这种弱小!
可就在东拔野驰向大汉的时候,大汉的眉心陡然一紧,双目凝成了一个点,落处并非东拔野,而是他遥远的身后。
莫名地,袤野碧空出现了一个黑点,恍若白昼星辉,向东拔野所在的位置飞驰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不等东拔野被拉近,那星辉已经驰到近前,大汉一把将东拔野扭到一边想抵御那星点,不曾想星点猛然变向,精准刺向大汉的眉心!
“不好!”单这一式便让大汉惊声失色,忙不迭将斧头抵到面前,只听锵然一声重响,大汉被逼退十几步方才停下!
再看那斧头,精铁所制叠加了金属元魄的匠品,竟然被一支箭牢牢钉住!
大汉诧然之际,忽听远处风声促烈,仰目一望,那真是满目陨火、千军齐袭!
就看寥廓大地之上,竖起一把七八丈长的巨弓,此弓黑漆一片,闪着烈然之芒!但听嘎的一声厚响,不知是何等强霸的牛角才能发出这样的声音,弓弦猛然拉开之后,九支与从前一模一样的箭射杀而来!
“弓大!是弓大!”东拔野狂喜,返身回到父亲倒下的地方将东拔龙城扶坐起来,“爹!弓、弓大来了!弓大来了!”
叮叮叮叮叮!
脆响接连不断,顷刻之间一把斧头满目疮痍,大汉被那弓箭之力震得全身麻痛,他知道遇见了高手。再强的弓师达不到射程也是枉然,而这世上没有千丈的弓,这使弓之人居然能在暗处逼近,足以证明他的匠师修为!
“来者何人!”
大汉话音乍落,便见八丈巨弓缓缓消匿,一道人影走了出来。
这人负着手,不疾不徐,他的个子不高,但十分魁梧,走起路来稍有些外八字。看上去五十多岁,穿着深青色的长袍,枣面重眉,给人极为踏实的感觉。
这便是东拔家最常提到的“弓大”——弓行烈!
“你为什么要杀他们?”弓行烈沉声而道。
随着弓行烈的靠前,大汉内心的惊诧更重,弓师最忌近身,这人如此坦荡果决定是有所依靠,而且这个人带给他一种另外的威压,有着一种极为罕见的气质。
“这与我无关,我只是接下来风满楼的任务,他们要这个少年,我便追到这里。”
弓行烈眼睛一眯,“不肯透露情报内容?你倒是挺懂你们那一行的底线啊!”
“呵呵!”大汉冷笑的时候,开始慢慢后退了。
“又是一条风满楼的狗,下辈子踏踏实实做个匠人,不要再这么不伦不类。”说话之间,弓行烈双袖一敞,居然藏着两把“微弓”!
不过微弓也只是相比之前的八丈巨弓而言,其实这两把弓也足有二尺余长,干立坦定、弦拉急促,三丈距离瞬息而至,大汉的巨斧根本来不及提起,“你,你是匠、匠尊!”
弓行烈快步来到东拔龙城身前,将其五指扣住,过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方才微微舒了一口气,“那枚四绝印其实是想让你叩开四绝谷的大门,没想到你真的留给自己的儿子,如果他永远没有十匠之力,我们此生都不会见面了吗?十五年了,龙城还是那个龙城呀。”
“晚辈东拔野,见过弓大!”
“弓大?”弓行烈不由笑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