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蔷薇号这样的大型船只,船员们最为忙碌的时间段通常是在起航和抛锚之时。当船只已经扬起风帆在海面航行的时候,除了拥有独立房间的船长以及在桅杆上瞭望的水手和掌控着船只方向的舵手等必要的少数人手之外,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呆在甲板下面的船舱之中。蒲星在甲板上欣赏了一会大海的美景之后,也沿着甲板中央那一路向下的楼梯来到了船舱。
船舱之中的空气有些浑浊,蒲星刚刚走下来便听到了船员们大呼小叫的声音,对海上生活充满了新鲜感的蒲星好奇的凑过去一看,发现原来这群船员们正在玩着一种名叫“赫尔斯通”的纸牌,面前还放着上百枚作为赌资的铜板和银币。和寻常的骰子或者扑克牌不同,赫尔斯通纸牌具有极强的随机性,每一次出牌和结算都有可能会导致截然不同的结果,这就大大降低了出老千的成功率和可能性,成为了船员们在海上小赌怡情的首选。
看了一会热闹之后,对赌博也没什么兴趣的蒲星沿着船舱中央的狭小通道继续向后走去。库克船长为蒲星安排的客房位于蔷薇号的船尾,这间客房的顶上便是位于甲板的船长室,船长室的顶上则是舵手所在的上甲板。虽然名字叫客房,但是这件只能够容纳一张小床和一套桌椅的房间面积其实非常的小,唯一的好处是这里离船员们休息时的地方——船首部的船舱比较远,睡觉的时候可以不用听到那边传来的吵闹声。像这样供旅客居住的客房一共有四间,不过显然这一趟蔷薇号上只有蒲星这一名旅客,其他三间客房之中都是空空如也。蒲星在床上躺了一会,本打算进行一次午间小憩的他被透过船体传入耳朵的海浪声和船只摇来晃去的摆动弄得无法入睡,干脆起身坐到了床旁那张小桌子面前的椅子上,从自己的行李中拿出了一本厚厚的日记本,翻开空白的一页在上面写起了自己的旅行日记。
创世历第一一七二年三月十八日,晴。
就在几个小时之前,我第一次登上了蔷薇号,跟着这艘船开始了我梦寐以求的海上之旅。假如一切顺利的话,两个多月后我就将穿越整个西恶魔海,到达那片由伟大的克里斯托弗所发现的黄金与香料之地——维斯特大陆。父亲在生前时常这样嘲笑着我:“嘿,你这个臭小子连米德尔大陆上那只需要乘坐马车就能环游一圈的其他四个国家都没有去过,竟然还舍近求远的想着要出海?愚蠢,实在是愚蠢之极!”我承认他的话确实有一定道理,但父亲其实并没有真正的了解我内心的想法。我虽然没有见过什么世面,米德尔大陆上确实也有无数对我来说完全陌生和不了解的东西,但是人类已经在米德尔大陆上整整发展了一千年的时间,难道在这座大陆上还会有哪怕是一个没有被发现和值得探索的地方吗?我当然可以去瞻仰那些前人的丰功伟绩并且发出几声无关痛痒的赞叹,或许还在这样的旅途能和某个美丽的少女来一场令人回味的香艳邂逅。但是我想说的是,那些永远都只是属于先辈的荣耀,和我有哪怕是一个铜板的关系吗?
或许我的想法有些过于偏激了,但是作为一名梦想着获得无尽力量和荣耀的十八岁年轻人,我认为更适合我的还是维斯特和诺斯这两座全新的大陆。从它们被发现到现在仅仅过了将将二十年的时间,我们甚至都还不能描绘出一副详尽的新大陆地图,人类的脚步仅仅还处在这些大陆的海岸线附近,它们广阔的内陆之中还有太多太多的未知等着我们去探索,只有在那里的旅程才能被称之为真正的冒险,而我无比的渴望着那一天的到来。
蒲星合上了日记本,将右手放在桌上支撑着下巴,突然发现自己开始有些思念起独自在家的母亲了。和严苛而古板的父亲不同,蒲星在自己母亲的脸上能够看到的只有慈爱和宠溺。当蒲星还是一个小孩子的时候,蒲星的父亲常年随军在外征战,正是他的母亲辛辛苦苦一手把他拉扯长大。和许多伟大但平凡的母亲一样,她就像一只勤劳的蜜蜂一般围绕着自己的丈夫和儿子不停打转,心中只有这两名最亲的男人,却从来没有为自己考虑过哪怕是任何一件事情。即便刚刚失去了自己一生挚爱的丈夫,却仍然坚定的支持着儿子走出家门奔向外面的广阔世界。蒲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一丝愧疚之情在悄悄在脑海浮现,心中暗暗下定了决心:“我亲爱的母亲,我发誓必将满载着财富和荣耀归来,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的!”
不知不觉间,蔷薇号出海的第一个白天就这么波澜不惊的过去了。夜幕渐渐降临,腹中有些饥饿的蒲星来到了船舱中的餐厅,领到了自己的晚餐。今天蔷薇号的晚餐还算丰盛,蒲星领到的餐盘上有一小块牛排、一大份蔬菜沙拉和一小瓶朗姆酒。由于蔷薇号的大部分水手都已经吃过了自己的晚餐,此刻的餐厅之中只有寥寥几人还坐在餐桌前面。蒲星的眼睛突然一亮,端着自己的餐盘走到了其中一名水手的面前,微笑的开口说道:“亨里克,我们又见面了。”
“唔唔。”一头金发的亨里克抬起了头,嘴里塞满食物的他从口中发出一句含糊不清的话语,看起来有些滑稽,但是蒲星还是看到了他目光中的善意,于是就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好不容易将嘴里的食物吞进肚中,亨里克这才开口笑道:“看起来我们两个还挺有缘分的。啊哈,真是见鬼了,你的晚餐竟然这么丰盛,我简直都想要把你打晕然后吃掉它们了。”蒲星定睛一看,发现作为一名普通水手的亨里克餐盘中只有一大块腌制的咸猪肉,几块饼干和一点黄油,虽然说量很足,但是从它们寒酸的外表来看味道显然也是相当一般。蒲星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餐盘,两人的晚餐果然是一个天一个地,于是便忍不住笑道:“看起来你的这份晚餐确实不怎么样。”
“哼,要不是身在船上,这种食物拿来喂我家的猪它都不爱吃!”亨里克忍不住抱怨了一句,突然眼睛一亮:“万能的上帝啊,看看这是什么?一小瓶朗姆酒!我的天啊,老实作为付钱的旅客你享受的食物比我更好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但是这朗姆酒!!要知道在船上除了船长之外其他任何人都是禁止饮酒的,见鬼,我现在简直要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库克船长的私生子了!”亨里克毫不掩饰心中对朗姆酒的渴望,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蒲星餐盘中的那个小酒瓶,看起来就算有个绝色美女站在他面前也休想转移他哪怕是一丝一毫的视线。
蒲星一阵无语,想了一下之后拿起了那一小瓶朗姆酒放到了亨里克的面前:“我不喜欢喝酒,这瓶酒送你了。”说实话,昨晚刚刚在军港之夜大醉一场的蒲星现在想起就心里还有点后怕呢,干脆乐得顺手推舟做个人情。“真的?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呢。”亨里克脸上的笑容简直要满溢了出来,虽然嘴上还不忘客气一下,但是紧紧抓住酒瓶根本舍不得松开一丝一毫的手已经彻底的出卖了亨里克的内心。蒲星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还要大上两岁的同龄人,心想怎么之前就没有发现他是个超级酒鬼呢?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那当然是真的了,你快喝吧,看你这馋样我都替你难受。”
“嘿嘿!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亨里克迫不及待的拔出瓶口的木塞,狠狠的喝了一大口瓶中的朗姆酒。“呼——”这口酒一下肚亨里克的脸上马上就露出了舒坦无比的表情,好像登上了天堂一般:“哦,这浓烈而又芳香的朗姆酒,我发誓即便是阿尔梅里亚城里最风骚的**也根本无法和你的诱惑诱惑,简直是太——咦?”亨里克脸色一变,突然露出了惊疑不定的表情。
“怎么了?”正在专心致志的对付着自己晚餐的蒲星抬起了头,有些不解的向着亨里克问道。
“呃,没事。”亨里克深深的看了一眼蒲星,一道精光十分隐蔽的从他眼中一闪而逝,但亨里克马上就很好的掩饰住了自己的失态,脸上重新出现了灿烂的笑容和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嘿嘿,我突然想起来我等会还要去甲板上值班呢,这瓶好酒我还是留着一会自己慢慢享受吧。你应该没有意见吧?反正你都送给我了。”
“值班?”蒲星突然觉得面前这个金发的同龄人变得有些怪怪的:“中午的时候你就不已经在值班了吗,怎么晚上还要值班?”亨里克嘿嘿一笑并没有做出解释,而是伸手用木塞将瓶口重新塞紧,随后小心翼翼把酒瓶放入了怀中,冲着蒲星摆了摆手:“那么我们明天再见了,认识你这个朋友很愉快!”说完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出了餐厅。
“莫名其妙。”蒲星摇了摇头,费解的看了一眼亨里克远去的身影,低头继续吃自己的晚餐去了。
几个小时之后。
已经是凌晨时分了,除了在甲板上值班的水手们之外蔷薇号上大部分的人们都进入了睡眠,蒲星也躺在自己的床上进入了梦乡。突然一道黑影蹑手蹑脚的沿着船舱的过道走到了船舱尾部的客房之前,仔细确认了一下之后便轻轻的掀开了作为房门之用的门帘,无声无息的进入了蒲星的房间。
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在这道黑影的右手掌心中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