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大街小巷仍与往常一样,喧嚣、热闹。京城的热闹与新鲜,往往不只是因为它的无尽繁华,还因为那些把日子过得翻天覆地的不安分的人儿,没有了他们,这热闹也就少了那么些许滋味。
昭熙郡主和葭茵走在主路阳华大街上,二人一路逛,一路吃着街边小吃,一夜未睡的疲惫不曾打扰她们游玩的兴致,又或许是在将军府结识杜衡的奇遇令她们忘记了困倦,两个人东瞧西看,遇到喜欢的新鲜玩意,便随手抛出一锭银子给老板,老板欢天喜地,一边感谢这小公子的大方,一边恭恭敬敬将物件包好递上。
“葭茵,咱们昨晚出来带了多少钱?”昭熙郡主问道。
“大概几十两吧,银票倒是有一些,一千两。郡主要买什么都够了,放心吧。”
“那个…那个,前边到了赌场了,要不,咱们去玩玩?”昭熙郡主自从不常住皇宫之后,结识了一些三教九流的朋友,自然早就学会了赌,虽不至赌瘾发作,但偶尔也会手痒,想要玩一把。
“郡主,这眼看快到正午了,咱们一会儿也该回王府了,这时候去赌场不大合适吧?”
“无妨无妨,玩一两把,用不了多长时间的。”正说着,已经来到了赌场门前,昭熙郡主径自走进去,葭茵无奈只得跟随。
赌场在酆章是受到严格控制的,只有一些在官府严格监管下规矩营业的赌场才是合法的,其他的地下赌场一旦被发现,无论开设赌场者还是参赌之人均会受到严重刑罚,轻则囚禁,重则处以绞刑。
“来来来,玩小牌九的这边来,新局马上开始!”
“买大买小,买定离手!”
“还有没有要玩骨牌的了?有没有?”
一进屋,各种吆喝声此起彼伏,葭茵在旁护着昭熙郡主,免得赌得迷迷糊糊的赌鬼不小心撞到郡主的身上。
“葭茵,咱们玩什么好?玩骨牌吧。”昭熙郡主有些拿不定主意。
“我看还是赌小牌九吧,一局快些,咱们得早些回王府了。”葭茵劝说道。
昭熙郡主叹了口气,说道:“好吧,就赌小牌九。你拿些银票给我。”
刚挤进人群,来到赌桌旁边,却见到两个熟悉的面孔,一个是兵部尚书家的三公子徐子琪,另一个是左丞相的独子万棠,他们二人在外面是横行霸道,呼风唤雨,但此刻认出了身着男装的昭熙郡主,都不禁微微收敛了些。
这两个霸道公子在京城里是著名的恶少,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偏偏他们的父亲无暇管教他们,以至于百姓虽有怨言,却也毫无办法。昭熙郡主若是遇见他们作恶,必要出手教训,毫不留情,这两个恶少虽然无人管教,但以昭熙郡主之尊贵,他们是丝毫不敢触犯的,因此他们两个每次见到昭熙郡主都只得自认倒霉。
昭熙郡主见他二人见到自己突然变得畏手畏脚起来,觉得好笑,调皮地朝两人眨了眨眼睛,嘴角牵起一丝得意的笑容。
牌局开始,这一日昭熙郡主的手气好得很,频频赢钱,葭茵在旁不停小声催促,昭熙郡主始终在兴头上,不予理睬。黄昏将至,徐子琪和万棠已经输了几千两银子,此时欲起身告辞,昭熙郡主说道:“你们两个,难不成是因为我赢了你们的钱,不高兴要走不成?”
万棠答道:“您赢了我们二人的钱,乃是我们的荣幸,哪有不高兴之理,只是天色已晚,若不早早回府,恐会遭到父亲责骂。”徐子琪也连连点头称是。
昭熙郡主仰头哈哈一笑,随即一只手捏住徐子琪的耳朵,咬着牙说道:“两个兔崽子,想糊弄我,当我不知道你们平日的德性吗?一个一个都是成日不回府,在外面惹是生非、祸害百姓的主,在这里满口谎话,贼眉鼠眼,想叫我扒了你们的皮才肯实话实说吗?”
徐子琪疼得直咧嘴,昭熙郡主可并不是做做样子,她手下一点也没留情,狠狠地又将手里可怜的耳朵扭了一扭,同时又把另一只手伸向万棠,万棠不敢闪躲,一边苦着脸慢慢往前凑,一边说道:“并非我二人不肯告诉郡主,只是若说出来了,请郡主日后勿要和他人提及是我说的。”
昭熙郡主的手一松,徐子琪如蒙大赦,急忙后退几步,用手轻轻捂着又红又热的耳朵,心中愤恨不已。
万棠说道:“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我和子琪约好了婳春楼里的玉儿姑娘,现在正到了时辰。”他心里打定主意,纵然昭熙郡主再厉害,也是不敢跟他们到妓院去的。况且,他和徐子琪确实打算晚上去西顺街逛一逛。
昭熙郡主冷笑一声:“哼,只是这样,你为什么不敢和我说?”
万棠只得说道:“郡主听闻游玩去处,心生好奇,必也要随我二人一同前去,郡主乃千金之体,怎可能去那烟花柳巷的污浊之地,万一被王爷知晓,少不得要怪我挑唆之罪。”
昭熙郡主站起身来,随手掸了掸身上的男装下摆,问道:“我扮男儿不像吗?”
万棠连忙点头道:“郡主穿男装是风流倜傥的潇洒公子,哪有不像之理。”
昭熙郡主又道:“赌场乌烟瘴气,本郡主说来就来,东街菜市口鱼龙混杂,本郡主说打架就打架!从来也没人跟本郡主说过规矩二字,你今天支支吾吾百般阻拦,不是心虚又是什么!告诉你,今天本郡主去定了,倒要看看你们耍的什么把戏!”
万棠和徐子琪知道今天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了,只好悻悻地在前面带路,葭茵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小声说道:“郡主,咱们过去恐怕不妥吧?妓院这地方实在不该去,咱们再不回王府,就真的来不及了!”
昭熙郡主说道:“无碍,咱们都是男装打扮,不会有人认出来。就算有人认出来,那又怎样!这个时候回去,说不定正撞上父王回府,左右都是迟了,不如玩个痛快再回去!”
葭茵听她这话,心里百般焦急,痛心疾首地说道:“我的郡主大人啊!去妓院本就不该了,还说什么玩个痛快,咱们现在回府还来得及,如果真的被人发现你去了妓院,恐怕…”
“恐怕什么?怕我嫁不出去了?你这样说,我就偏要去!”昭熙郡主最听不得什么嫁不出去了之类的话,嫁人哪有现在自由自在来得畅快!葭茵听了便知劝也无用,只得作罢。
万棠和徐子琪在前面引路,心里着实不甘,万棠恨恨地说道:“今天真不该来这赌场,否则怎会招惹上这尊瘟神,真是扫兴得很!”
徐子琪垂头丧气地道:“早知道是这样,今天就是回府去老老实实呆着,也比跟这个克星郡主一同去找姑娘来得痛快。真不知道今天倒了什么霉,一会儿还是机灵点儿,别让她又抓住咱俩什么错处借机又教训咱们一回,我可吃不消了!”
昭熙郡主见他俩在前面嘀嘀咕咕,说道:“本郡主对好人自然是以礼相待,对恶人可就谈不上一个礼字了!这就叫以恶制恶!你们两个恶少去花街柳巷找姑娘,本郡主不管,咱们各玩各的!但若耍其他花样,小心揭了你的皮!”
万棠和徐子琪对望一眼,均是无奈又憎恨的眼神,相顾无言。葭茵听了昭熙郡主这些不顾身份的话,心里急得很,忙小声说道:“郡主,什么各玩各的,咱们虽然不理那些规矩,可也不能胡说呀!咱们两个姑娘家,去青楼能有什么可玩的,依我说一会儿看看热闹就回去吧。”
昭熙郡主捏了捏葭茵的手,嘻嘻一笑,说道:“葭茵,你别担心,我不过是跟着去看看,没什么不妥的,咱们玩玩就回来,不惹麻烦,不就没人知道我去过了吗?”葭茵无奈道:“郡主不惹麻烦就好。”心里暗暗叹气,这个宝贝郡主去了青楼是非地,岂有不惹麻烦之理,只能万事小心为上了。
一会儿的工夫一行人就到了西顺街,西顺街是富人子弟喜爱流连的烟花之所,有着京城最著名的两家青楼婳春楼和云香苑,各有特色,夜夜笙歌,纸醉金迷。万棠向徐子琪使了一个眼色,徐子琪会意,转头说道:“郡主,咱们到了婳春楼了!您随意逛逛,我们俩这便退下了!”
万棠也道:“郡主,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昭熙郡主盯着他们两个看了半晌,说道:“没什么事了,你们先进去吧。”说完一脸平静地立在原地。万棠和徐子琪有点摸不着头脑,便各自行了一个礼,转身进了婳春楼。
葭茵问道:“郡主怎么这么容易就放了他们两个离开?难不成是后悔了不想进去了?”
昭熙郡主鼻子哼了一声,说道:“哼,跟本郡主在一起,他们俩怎敢露出真面目,葭茵,咱们这便悄悄跟进去,看看他们弄什么鬼!”
葭茵无奈苦笑道:“郡主,您可是酆章最最尊贵的郡主,和他们两个斗什么气,这不是自降身份嘛!”
“葭茵,这个你可说错了,我明知道这两个恶少要做坏事,却不去阻拦,那才是于心不安!况且,放眼京城,除了皇上和他们的老爹根本没心思管他们这些小事之外,又有谁有本事教训他们,给普通百姓出气呢,自然是本郡主喽!”说罢,昭熙郡主抬头挺胸,摇起折扇,似模似样地朝婳春楼大门走去,那得意的神态俨然一个富家公子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