伫立擂台上的人语气冷冽,似乎对景虔含有莫大恨意,两眼怒视着城门,手中铜刀已是抽出,插在地上,静静等待景虔到来。过了片刻,城门口的百姓自发让出一条路,只见景虔面色难看的走来,原本乌黑的头发已是变的灰白,脸上皱纹也是多出不少。艰难上了擂台,景虔看了一眼斗笠下的面容,已是认出那人,重重叹了一口气道:“你来了。”那人闻言哈哈一笑,“你没有想到吧,被你毒害扔下悬崖的亲哥哥,如今却依旧活在这世上!”话音刚落,城中百姓已是一片哗然,没有想到心中的大圣人景虔居然会做出此等不堪的事情,而且景虔没有反驳那人,更是默认了确有其事。景虔闻言又是一声长叹,“三十年前我一时鬼迷心窍,做了错事,害的你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今日你来报仇,我不会反抗,只是求你能放过少梁邑一城的百姓,我的命,你拿去吧!”说着景虔缓缓闭上了眼睛。那人冷哼一声,开口说道:“还在这装模作样,今天我就要把你伪善的面孔撕下来!”说着那人顺手将头上斗笠扔了出去,斗笠在空中翻了两翻,插在地上,竟是深达数寸。
阿九看清那人面目,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那人左半边脸似是被酸液腐蚀,惨惨白骨暴露在外,脸上皮肉发着诡异青色,扭曲成束,整张脸如同枯树皮一般。景虔见到此人模样,面色一动,竟是跪了下来,泪涕横流道:“恭大哥,是我错了!求你放过这城中百姓吧!”景恭看着景虔冷笑起来,低声说道:“没有想到死到临头你还如此虚伪,就这么杀了你,岂不是便宜你了!”跪在地上的景虔眼光闪动,手中已是聚起了黄雾,低着头继续说道:“大哥,我对少梁邑百姓乃是真心实意,大哥你何须如此!”景恭冷哼一声,“三十年你也对我推心置腹,却暗下毒手将我打伤,更是用毒功在我饭中下毒,害的我半张脸毁掉,将我扔下山崖。所幸我命大,被一棵老松撑住,加入铜刀门苦修了整整三十年,才有这报仇雪恨的机会!”景虔手中黄雾更浓,语气却是更加悲戚道:“若不是大哥你非要和我争家主之位,我也不会下如此狠手。不过善恶有报,那日将你推下山崖,在回去的路上,我被一名天境大能拦下,他看出我手沾血腥,便劝我放下屠刀。我自然不会听他的,没想到他一出手便将我经脉封住,告诫若是我日行一善,坚持五十年,封脉自解,且会境界猛进,大哥,看在你我兄弟情分上,你就放过我吧!”景虔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竟是蚊声传音,只落入景恭耳中,旁人只是看到景虔跪在地上,根本没有听到景虔说的话。
景恭闻言哈哈大笑,寒声说道:“果不其然,景虔,此城的百姓你还保否?”景虔连连磕头,口中传音道:“不管了,不管了,大哥,大哥请绕过我吧!”城中百姓见景虔只是磕头,脑门上已是血迹斑斑,还以为是为百姓求情,一个个群情激愤,口中咒骂不断。景恭见状一声蔑笑,右手覆在景虔天灵盖上,刚要发力,忽见眼前黄光一闪,景虔双手托起,手上黄雾弥漫,臭气熏天。景恭似是早已料到景虔会有这一手,地上长刀铜光一闪,景虔一声惨叫,双手竟是被铜刀齐齐砍断,微黄色的鲜血如柱喷出,景恭一个闪身,躲开鲜血,却见那血落在擂台上,瞬间冒出滚滚黄烟,眨眼便是被溶出一个大坑。阿九见状呸了一声,“还以为是个品格高尚的大善人,原来是个披着羊皮的狼,真后悔当初自己一时心软。”
景恭看到黄烟,轻声一笑,开口说道:“真是狗改不了****!”说着手一扬,铜刀飞出,一刀便将景虔头颅割下。景虔尸首分家,一股深黄气体从尸体断口中飞出,景恭手疾眼快,一把将黄烟攥在手里,眼中厉光闪过,对着黄烟猛地一吸,将其完全吸入体内。在擂台外的刘念武虽不知景恭与景虔的关系,但早已认出景恭便是铜刀八伍之一的半面魔刀。铜刀门伍长皆是地境中岳,少梁邑中已无敌手,便是刘念武在金狮加持也恐不敌,所以早在景恭下手斩杀景虔时刘念武便没入人群之中,向景府赶去。来到景红绵房前,一把将房门打烂,景红绵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被刘念武打昏过去,通过景府的密道出了城,而那董文董武两兄弟不知何时清醒了过来,早已在密道出口等候,刘念武将景红绵安置在金狮背上,自己跨上金狮,回头看了一眼雾中的少梁邑,轻叹一声,知道大势已去,双腿一夹,便逃似得离开了。
景恭一刀斩了景虔,脸上面无表情,右手一招,插在地上的大铜斗笠飞回头顶。阿九忽觉头上斗笠震动,声音传来,“进城以后不许杀人养刀,此行乃是为了墓中重宝,若是有人胆敢杀人误事,门规伺候!”众铜刀门人齐声称是,阿九心中一乐,“哦?这城里有宝物?”看了看周围上千的铜刀门人,阿九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保住性命要紧,找个机会逃走才是。”景恭派下百来人守住少梁邑各个城门,接着便领着大部队进了城,城中百姓见状纷纷逃回屋中,紧闭大门,不敢出来。景恭理也不理,带着众人奔向景府,此时景府已是一团乱麻,下人婢女们得知景虔身死的消息,一个个收拾细软,准备逃跑。没有想到景恭速度更快,众人还未来得及逃跑,便被景恭堵在了门口,一时间哀声遍地,鸡飞狗跳。景恭见景府乱景,皱了皱眉,冷哼一声,不去理会,径直走到正堂,看了一眼熟悉的摆设,景恭脚下一踏,仙元暴动,将正堂桌椅震了出去。抬头瞥了一下正堂上写着元始安镇的匾额,景恭自言自语道:“没有想到我景家家宅居然是来镇压地宫之用,怪不得建的如此周正,如八卦里的震、艮卦图一般。”
景恭一声轻叹,从怀中取出一块手掌大小的黑色圆球,一掌打在地上,圆球变得粉碎,里面黑气喷出,钻入地上。未过多久,整个景府猛然一震,紧接着便是鬼哭狼嚎,无数孤魂野鬼从地里冒出,在半空中游荡。景恭见状腰间铜刀飞出,双手握住刀柄,全力对着地面一划,那地面犹如豆腐一般无声分开,露出一个方圆丈许的大洞,里面不时有鬼魂飞出。景恭见状点了点头,突然大声喝道:“献血食!”阿九正是疑惑之际,忽听得众人齐声称是,一把将阿九和白洁抓了起来,举过头顶,想要将二人扔进洞中。阿九见自己伪装败露,刚要运功挣脱,景恭的铜刀已是架在脖子上,冷声笑道:“体内全无铜刀刀气,竟然还敢冒充我铜刀门,你二人当我是傻子不成?不过正好,这地宫已有几百年未开,里面的厉鬼想必已是饿的厉害,正好将你二人喂给厉鬼,为我等开路!”白洁见状想要凭力气挣脱,不料景恭反手一指,一道刀气飞出,撞入白洁眉心,白洁如被霹雳击中,身子一颤瞬间没了力气,两眼恶狠狠的看向景恭。景恭全然不理,右手一挥,众人便将阿九和白洁扔进洞中。
阿九只觉眼前一黑,耳边鬼啸声不断,急忙运起雷元护体,见白洁身子飘忽,全无半点力气,右手一动,一道雷光闪过,将白洁揽在怀中。白洁眼圈微红,低声说道:“主人,这可如何是好,上百年的恶鬼可是有地境之能,咱们难道要葬身于此?”此时二人已是快要落到坑底,地上满是残肢断臂的厉鬼,正张开血口,等待二人落地。阿九见状轻喝一声,身上雷光暴涨,轰然落地,周围厉鬼不知雷光威力,如狼似虎的扑了过来,皆被雷光绞碎,化成虚无。洞底暗无天日,阿九身上雷光犹如海中独木一般,惹得周围厉鬼源源不断袭来,不过却是不见景恭所说的饿中猛鬼。厉鬼如浪不停,阿九催动雷光护住自己和白洁已是勉强,根本无法前行。
和厉鬼僵持了有一刻钟的时间,阿九心中烦躁,忽听得头顶众人喝声如雷,接着便是景恭大喝,“铜刀阵起!”阿九只觉头顶寒风骤起,急忙一个翻身,抱住白洁躲在一旁。一柄巨大无匹的铜刀从天而降,一下便将遍地厉鬼尽除。阿九见状知道铜刀门的人要下来,急忙收了雷光,躲在暗处静待,却见景恭踏在巨刀上飘然而下,接着便是戒律森严的铜刀重甲,一个个手提铜灯,齐步走下巨刀。千盏提灯将洞底照的如白昼一般,还好阿九机灵,躲在一块巨石后面,屏气揽息,不敢外泄,怕景恭发现。景恭见周围并无阿九尸体,眉头微皱,忽听得远处鬼啸声响,心念一转,或许是被厉鬼掳走了也说不定,便不再理会此事,伸手从怀中取出一方罗盘,仙元灌入,罗盘转动,指引方向。景恭辨清方向,一招手,上百名铜刀重甲走到前面,长刀出鞘,抵在胸前,队势成三角状,为众人开路。
阿九见景恭如此小心,便知这里必定危险重重,本有心就此离开,忽见白洁嘴巴一张,那从骨岛上碰到的灰色小珠飞了出来,灰光对着白洁一闪,白洁瞬间恢复了力气。小珠在白洁身旁不时跳动,似乎在白洁说着什么,见白洁点头又摇头,阿九开口问道:“白洁,这是怎么回事?”白洁回道:“主人,小珠说它的家到了,想要咱们送它回家。”阿九闻言一愣,“什么?这里是它的家?你让它自己回去吧,又是厉鬼又是铜刀门的,咱现在可惹不起。”那小珠子似乎听懂了阿九之言,又是上下跳动了起来,白洁哦了一声,转身说道:“主人,它说送它回去主人会得到天大的好处,而且有它在,铜刀门不足为惧!”阿九闻言眉头一抬,思绪飞转,点点头道:“也罢,这次姑且走一趟险,便是得不了好处,也不能让铜刀门得了去!”小珠子闻言围着阿九转了几转,接着便化成一道灰光朝着另一个方向飞去,阿九和白洁顺着灰光指引走了有小半个时辰,忽然感到阴气骤生,寒冷无比。阿九轻咦一声向前看去,面前隐隐约约的影子突然发出荧荧青火,待阿九看清,竟是一排石头雕刻的灯台,灯台后面居然屹立着一座气势恢宏,却又阴森无比的地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