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玉书当他是一个不是出的英雄,见他如此紧张,想他毕竟也是怕莫天尺的,微感失望,神色不屑:“莫天尺乱杀无辜,我怎么可以视而不见呢?”
公孙憾道:“莫天尺羽翼已成,绝非一个人或一个帮派就能摆平的,若强出头,只会落得打虎不成反被虎伤。倒不如养精蓄锐,等待时机。”
文玉书恍然道:“帮主可是要联络各方英雄打虎除害?”
公孙憾哈哈笑道:“在下德薄威浅,哪具这般的号召力?只有等蛟龙出海,振臂一呼,四方响应,方能永除祸患。”
文玉书委实泄气,叹道:“江湖中人固步自封,但求自保,哪管他人水深火热,蛟龙出海,那要等到何时?”抬眼见一弯月牙悄悄隐进云团里,四周暗淡,风也倏冷,挟着一朵带有木叶清香的露珠落进后颈,浑身机灵的也如湿透了。
公孙憾望着他,目光中浸满喜色:“已经出现了!”
文玉书喜道:“真的,前辈可否见告是何方英雄,若救民于水火,玉书但凭差遣。”
公孙憾摇头神秘的笑道:“不可,时机还不成熟。”
文玉书欲问,耳边响起四声更梆响,远处传来雄鸡报晓声,悠悠道:“天亮了!”
公孙憾见他忽忧忽喜,似乎有感于豪侠出现,又更像伤感分离,见他失魂落魄模样,心里也不仅泛起离别前的酸楚:“我与文少侠一见如故,终成莫逆,若不是盟主寿诞将至,定要欢聚数日不可。”
文玉书若有所思:“前辈也是为盟主祝寿的,莫天尺前日也已过去了。”
“哦?”公孙憾虎眉一皱:“他与石盟主素无往来,此次为何亲自前往?”他站起来道:“文少侠,盟主身系武林安危,半分马虎不得,我需提前赶去石门寨,提醒盟主小心防犯。”
文玉书知干系重大,忙道:“你也要小心才是。”
公孙憾点头,急忙唤起众人,匆匆收拾启程。文玉书虽然不舍,却不便挽留,直送出镇子口,才挥手道别。
送走公孙憾一行人等,天已破晓,群鸟出林,炊烟缭绕,镇子在晨曦中活跃起来。看到这样的生机勃勃,文玉书身心愉悦,深吸一口清爽的空气,健步回至客栈,林润婼已醒转,在门前张望。陪润婼吃过早点,回客房内稍作休息,想到与公孙憾话语投机,彻夜长谈,因其博学又增长许多见识,兀自幸喜,不久便昏然入睡。
一觉醒来,午时已过,坐起洗漱已毕,依着公孙憾教的内功心法提息游走三遍,下得床来,深吸一口气,胸口已不再觉得闷郁,高兴不已。自从服用了回天圣水,内力激增,若不是强行运气给萧良策,万不会受这般重的内伤。精神舒爽,顿觉得肚子饿的咕咕叫,走出房门唤:“润婼,润婼。”不见答应,心里一紧,忙进她屋子,不见人影。急奔下楼,跑出门,但见林润婼坐在那石墩上,身边围了十几个孩子在玩耍,暗笑自己太过于紧张了:“润婼。”
林润婼见到她站起来道:“姐夫你醒啦?”
文玉书点头,见那些小孩子手里都拿着糖果,有的紧紧扯着她的衣角,而她手里握着一个手帕折成的小东西。柔声道:“润婼,我们吃饭去吧。”
林润婼应声好,对那些孩子说道:“你们先回家,一会再来找我玩!”把手里的手帕递给一个女娃娃道:“这个给蔓儿。”小孩子们叽叽喳喳的一哄而散。
二人吃饭已毕,林润婼问道:“姐夫,我们何日启程啊?”
文玉书道:“姐夫的伤已好的差不多了,明日一早就上路吧。”
林润婼欢呼一声:“那我回房去收拾东西喽!”
文玉书独步后院的花架下,现在正值紫藤花开的季节,满眼都是玲珑的紫色,一院子飘散着嗅不尽的花香。纵是美景如画,也驱不散文玉书满腹的愁闷。直至今日,才敢仔细的回想那日海边发生的事情。那晚很乱,发生了好多事,也死了好多人,藏宝图丢失了。可当记忆触动到慧伢仔弱小惨白的尸体,心就如同被利刃扎刺,手指尖抖到麻木。他母子的不幸,注定是自己这一生最大的遗憾。
夜凉如水,文玉书仍痴痴的立于月下,反复的思索那夜发生的每一件小事,即便是自己一直回避的死人的脸,都认真地去想,以期找出蛛丝马迹,整件事都直指莫天尺,心下恼恨,就算他真的是老虎,也要拔它几根虎须,为藏宝图,更为金老爹。
林润婼走近来,见他神情异常,忙问:“姐夫,你怎么还不休息?”
文玉书道:“心乱的很,睡不着。”
林润婼坐下道:“我陪姐夫看星星!”
文玉书望向她,蓦然感动:“该如何感谢老天,让我遇见她姐妹二人,情真意真,这一生还有何求?”
四周隐隐升起一层薄雾,肌肤凝起水汽,晚风拂过,冰凉袭体。林润婼双臂抱肩,文玉书见状忙道:“我们回去,有些凉了。”
林润婼也有些困意,闻言忙站起来:“好啊。”
文玉书刚举步欲行,心头忽掠过一丝寒意,惊的浑身打颤。习武人对危险总是要敏感些,心头一刹那的惊悸,预示着黑暗中潜伏着杀机。文玉书心念刚动,月光下果见寒光一闪,一柄剑已毒蛇一样的刺向林润婼的背心,文玉书一把将林润婼推倒在地。
林润婼忽然被推了一个大跟头,叫了一声,坐在地上拍着蹭得热辣辣的小手:“姐夫,你干嘛?”
文玉书不答,雪剑已在手,眼睛如灯,四下搜寻查找。来人一击不中,便隐入暗中,无声无息。林润婼惊魂未定,四处望了望,默默的站起,当她拍着裙子沾染的尘土时,墙角里鬼魅般闪出一人影,长剑带着妖异的光芒直抵林润婼胸口。动作实在太快,转眼就到了眼前。而文玉书早已全神戒备,夜中目力较差,且有雾,他索性闭上双目,用耳朵全神贯注细听,不见剑影,以闻剑声,对方人未动,他已出招,抢先一步到得润婼身边,正好接住刺来的一剑。更发猛式缠住他不令其藏去,雪剑虽在藤条内,可威力不减,沉闷的呼叫着,寒光四射,连藤条也变成透明的了。
来人惊异与雪剑之威,脱口赞道:“好剑!”。文玉书见他身材身段与自己相仿,一身夜行衣,黑纱照面,只露出朗星般的双眸。见他两招都是直取林润婼要害,招数狠毒,一心夺命。咋道;“你究竟是谁?为何要杀润婼?”刺客不答,似乎不予与文玉书纠缠,几番想退,都被文玉书锁住,不仅对文玉书的武功也失语道:“好功夫!”
文玉书习武以来,今夜是第一次不留任何余地的进招博杀,一心要击垮对方。来人若意在伤他,还会留七分,他不会因自保而随便残害人命。可刺客竟是为杀林润婼而来,而润婼在他更甚于性命。心里只知,润婼绝不可以有一点损伤,出招便全力以赴,毫不留情。他对空空门的武功专心练习,因聪颖领悟能力强,已尽得精意。出的山后,先后经精灵古怪的马琪指点,又与经验丰富的林清芙研习,更加大进,来人的武功虽强,却奈何不了他。
来人尽百招没占半分便宜,心浮气躁,剑法涩滞,不消时已被逼退到墙边,出招无力,踉跄难支。文玉书毕竟心软,出招也放缓了些,只望他越墙而去。那人伺机一跃而上墙头,冲文玉书抱拳。文玉书刚刚松了口气,可谁料此人竟然像鱼鹰一样俯冲下来,直奔林润婼。文玉书惊呼:“润婼小心!”林润婼见姐夫得胜,正在高兴,谁知道此人声东击西,杀个回马枪,如同一只标枪一样刺来,哪还来得及等躲避,一剑已从右胸透入。
文玉书见林润婼中招,肝胆皆丧,狂吼一声,雪剑运足力气奔刺客劈下,“唰”的一声,藤条炸开,雪剑赤亮,照亮了整间院子,来人脱口叫道“雪剑!”慌忙躲避,猫一样迅捷跃上墙头,但也为剑气所伤,空中但见布屑纷飞,血雨散落。
文玉书奔至林润婼身边,见她血流如注,半边身子都湿淋淋的,吓得手都不好使了,忙点了几处穴道,林润婼哭道:“姐夫,那人好坏!”
文玉书抱起她大叫:“来人啊,来人啊,快找郎中,快找郎中,来人啊。。。”歇斯底里的呼声里全是哭音。
店主人和客人早已被惊醒,躲在里面不敢出来,此时才纷纷叫嚷,帮忙打水找郎中,乱作一团。
文玉书把林润婼放在床上,一看她脸色,更吓得七魂去了五魄,林润婼的脸色蜡黄,已经昏迷,查看那一剑刺中胸口偏肩胛部位,不住的囔囔着:“润婼,你不会有事的。润婼,你醒醒,润婼。。。。”伏在床边都没有了站起来的力气。
那些客人七嘴八舌的议论:“黑衣人真不是人,人家已经放过他,居然反过来伤人。”“就是,以少侠的武功要杀他,简直易如反掌。”“看来,做人还是不能太善,唉,这个小姑娘八成是救不活的了。”文玉书听在耳里,即悔且恨,拳头攥的发白。好在外面喊着:“闪开闪开,郎中来啦!”一个连外衣都没穿、头发散乱的、慌慌张张的老者几乎是被拖进来的。一个中年男子挎着药箱指着床道:“郝神医,病人在那里,你快去看。”老者又被推着来到床边,文玉书忙站起几乎是哭着道:“神医,求你快救救润婼。”双膝跪在地上。
神医被人半夜三更从被窝里拽出来,眼睛未等睁开,就被扛来到这里,原以为被劫持、大难临头了,吓得心惊肉跳。此时才弄明白是有人求诊。气道:“李四,你当真胡闹,为何不说明情况,莽莽撞撞的便带我来此,这身老骨头也险些被你弄散了。”那个挎着药箱的中年人不好意思的笑笑,递上药箱道:“事情紧急,来不及细说,快救人吧。”
文玉书求道:“求神医救救润婼,得罪处,一任您打骂,甘愿做牛做马。”
郝神医扶起文玉书柔声道:“小哥说得哪里话,救人本是我分内之事,无需客套,你们快都出去,我要立即施救。”一干人急忙退出屋子。
片刻屋内传出林润婼呼痛声,文玉书就要推门进入,被众人抱住道:“少侠,你不能进去,会打搅到神医救治。”文玉书浑身抖得像筛糠,哆嗦着:“润婼她会死的!”
众人见他这样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也很难过,劝道:“不会的,少侠只管放心,郝神医妙手回春,她怎么会有事呢?”一颗心也是七上八下。
文玉书扶着窗棂,听着润婼的叫喊,心都如要被撕裂了。好容易挨到郝神医出来,不待文玉书说话,众人已抢先问道:“郝神医,怎么样?她还活着吗?”
而神医呵呵笑道:“应该无碍,哪一剑看起来虽凶狠,但让过了心脏要害,五脏不伤,好好调养,过不了多久就会康复的。”
文玉书狂喜道:“真的?”慌忙掏出三百两的银票给神医:“谢谢您,谢谢您!”
神医惊道:“哪里用的了这些,三两银子就够了。”
文玉书道:“您救了润婼,这些银子还太少,您一定收下。”他将银票塞进神医手中急忙进去看望林润婼。
林润婼见到文玉书,勉强的笑笑,文玉书见她脸色虽白的可怕,但呼吸平稳才稍稍放心,为她把被角掖好,柔声道:“润婼,你痛不痛?都怪姐夫不好,没有保护好你。”
林润婼吃力的摇头,文玉书怕她伤神,加重伤势,忙道:“润婼,你休息一下,姐夫就在这陪着你。”林润婼微微一笑,闭目睡去。
文玉书出来再三谢过众人,众人见林润婼终于不会死,心情也大好,见天也快亮了,各自去忙了。文玉书回房,寸步不敢离开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