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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父子

沮丧,十分的沮丧。

最开始我们给了那两个女孩八百的服务费,可没想到的结局是另外一万块变成了我和宋泽的罚款。

奶奶担心我在今后的一段时间里解决不了工作问题,担心我挣不到薪水亏了我的吃穿,所以才背着我的父母给了我一万块钱。我留在东营的实事真相也根本不是为了要谋求什么美好的发展,那些堂堂正正的理由本身就是一个谎言,这笔钱对我而言本来就受之有愧,而且这一万块钱在我眼里就是巨款,我从未挣到过,也从未有过这么多钱。只是因为一时的饥渴难耐,没有管住自己的下半身才导致这笔钱一夜间便化作乌有。从派出所出来后,我的心里一直都是紧紧的,充满了愧疚和压力。

夜里的时候是我急匆匆的拉着宋泽出门的,所以他没顾得上带钱,以至于我们出来后身无分文,没有办法,我俩只能肩并肩往回走。

一路上我在宋泽面前尽量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不断的开着玩笑,努力把这件事情给宋泽带来的心理负担降到最低。无论我怎么努力,宋泽始终提不起什么精神,一直有所思的双手插兜向前走着。

走了有一半路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这件事情让我庆幸不已,我瞬间觉得刚刚发生的事情都算不上什么,于是我轻快的拍了一下宋泽的肩膀。

“我刚想起来一件事,其实咱俩运气还挺好的。”

“怎么?”宋泽不解的看着我。

“咱俩没被送去劳教,听说过劳教吗?就是**被抓后送去做筛沙子、搬砖这种工作。”

“如果那样的话,那将是咱俩离开学校后的第一份正式工作。”宋泽说的有点沉重,但随后露出了笑容。

“你说被抓去劳教给工资不?”

“不知道,不过这份工作的中介费挺高的,还兴师动众的。话说回来,如果不交罚款,我宁愿去劳教。我知道你一路上都在故意开玩笑,你只是不想让我心里有过多的压力,我早看出来这一点了。你越这样,我就越难受,欠你的够多了。”

我停下脚步,拦下宋泽。这件事本来就是由我造成的,宋泽只不过是无辜的。

“你这话说的让我感觉这么别扭呢,还拿我当哥们儿吗?”我习惯性的把双手查到裤子后面的兜里,继续说到:“全中国十几亿人,怎么就咱俩走到一起了,因为这叫缘分。再说了,那房子是郝泰租的,我又没出什么钱,你现在就是想感谢郝泰也要等明年清明节烧纸的时候了。至于那五千块钱罚款,你就别放心上了,是我请你去玩的,结果出了这事,我不兜着谁兜着啊?”

宋泽又想说些什么,我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说:“往回走了。”

宋泽略显抓狂的仰天长叹了一声,宣泄着此时的情绪。

“别这么悲观,天无绝人之路,你猜怎么着?我刚才在短裤的后兜里摸到了十几块钱,有午饭可吃了!”我拿着这意外的惊喜向宋泽晃了晃,然后像孩子一样蹦蹦跳跳的向前跑去。

路过街边商店的时候我进去买了一包烟,一包挂面和两瓶可乐。只剩下了一张被磨损很软的一块钱纸币,软到根本不敢用力触碰。我小心翼翼的把它叠好放进裤兜里,但又怕自己忘了把它磨烂,我想了想觉得还是小心为好,于是又伸手去掏,结果那一块钱被掏成了两半。

回到住所后我和宋泽几乎是同时栽倒在沙发上,两个人东倒西歪,一动不动,甚至连话都不想说。不久宋泽便斜靠在沙发上睡着了,毕竟我们两个人已经整夜没有睡觉了。

我实在饿得不能忍受了,便拿起刚买的那包挂面来到厨房。之前郝泰我们住在这里的时候只是偶尔在厨房里煮方便面,从来没有过买菜做饭的时候,冰箱里冷清清的,连颗鸡蛋也没有,老式的橱柜中只有房东在很久之前留下的油盐酱醋等调料。没得选择,我只能清水煮挂面。我向面锅里放了点盐和酱油,煮熟后我把挂面分别盛在两个碗里,然后再向每个碗里倒了点醋。

我端出两大碗面条放到客厅的茶几上。然后用力捅几了几下熟睡中的宋泽。

“尝尝我的手艺,虽然没菜吧,但是咱有盐,还有醋呢,凑合吃吧。”说完这句话后我差点笑出来,“呵呵,清水挂面,这居然也叫手艺。”

“现在有的吃我就知足了。”

“不说了,快点吃吧,吃完睡觉去,我也快困的支撑不住了。”

我俩硬撑着困意快速的吃完眼前的两大碗挂面,然后谁都顾不上收拾碗筷,也忘了洗漱,便回到各自的房间睡了。

这一觉我睡得昏天黑地,一度以为是在夜里的正常睡眠。我梦到了郝泰,在梦中郝泰活生生的,同样穿着牛仔短裤和白色短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习惯性的翘起二郎腿,抽着烟,还是那副老样子,在梦中我知道他已经死了,但不曾感觉到一点点害怕。

“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跳楼吗?”我不解的看着郝泰,情绪中还有点气愤。

郝泰继续抽着烟,笑了笑。

“你丫觉得好笑是吗?”

郝泰只是耸耸肩,我无从理解这个动作的意思,无所谓?还是回答不是,我猜不到。

“你知道我压力多大吗?这段时间我做过的事情想必你都很清楚,是不是?”

郝泰只是点了点头。

“我骗家里人,骗的我奶奶心疼我给了我一万块钱,关键是这一万块钱变成罚款了,你能明白我背负的这个压力吗?”

郝泰依旧笑而不语。

“你倒是说句话啊!还有那个樱井爱佳,我该怎么办啊,我肯定不能直接告诉她你已经跳楼了,是不是?”

随后气氛变得更加沉默。我点了根烟,像郝泰一样深吸一口后吐向头顶上的吊灯,两盏深蓝一盏红的吊灯逐渐的被缓缓升起的烟雾包围着,我转过头仔细的看着郝泰的样子,和活着的时候一样,没有丝毫的变化。

“咱俩是好哥们,刚才我说的哪句话重了,你也别往心里去。”

郝泰抿了抿嘴,点点头。就在这时候传来了敲门声。

“我去开门,一会你必须和我说明白你为什么跳楼,还有我应该怎么应付你的RB妞。”

敲门声的频率越来越快,声音越来越响,一瞬间我意识到这并不是梦里的敲门声,是真的有人在敲门,敲卧室的门。

“路尧,睡够了没?来吃饭吧,都晚上八点多了。”卧室门外传来宋泽的声音。

我努力睁开贪恋睡意的眼睛,楼下路灯的灯光透过窗子映在墙上和天花板上,好温柔的夜。我小心翼翼的伸着懒腰回应着:“醒了,马上。”我生怕搅了此刻的感觉,一直静静的躺在床上,同时奢望时间、空间和感觉瞬间定格。

在这种感觉消失殆尽之后,我穿着拖鞋来到了客厅。茶几上摆放着几道菜,有红油土豆片,包菜炒肉,水煮鱼和凉拌苦瓜,这都是我们爱吃的菜。茶几上还有几瓶凉啤酒,湿漉漉的瓶子看起来真让人感到凉爽惬意。我不由得胃口大开,瞬间来了精神。

我坐在沙发上仔细端详着眼前的几道菜,说:“打包的吧?我猜肯定是从老粮店打包的,只有他家的红油土豆片这么地道。”

“还真被你说对了。”宋泽用火机开了一瓶啤酒递给我,“对瓶喝吧,我都没找到杯子,连瓶起子都没有找到。”

“咱没这么多讲究,喝啤酒的时候咱什么时候用过杯子,一直都是对瓶吹,也一直没有过瓶起子,之前都是郝泰用筷子开瓶盖,第一次见用火机开瓶盖的。”我喝了一口啤酒,继续说到:“对了,我刚才梦到郝泰了,就坐在这个沙发上,”我指了指我的右侧,“就是这个位置,他还是老样子,只不过在梦里就是不肯和我说一句话。”

宋泽听我说到这里,认真的看了我一眼,然后竖起一根手指对我摇摆了几下,说:“等下再吃。”说完后宋泽转身向厨房走去。很快宋泽从厨房里拿来几个碗盘和一双筷子,很明显能看出来这几个碗盘刚刚被冲洗过。宋泽先把饭菜夹到碗、盘中,然后向一个碗中倒上了满满的啤酒,最后把酒菜放到我旁边的位置前面。我明白了宋泽的意思,我伸手从茶几上拿起一个瓶盖放在那碗啤酒的旁边,紧接着从烟盒中抽出一支烟点燃,然后小心翼翼的放在那个瓶盖上,尽量不让点燃的香烟滚落。

“郝泰哥,听路尧刚才这么一说,我知道你来了,我宋泽能有今天的容身之所,全都是沾你的光,酒菜都摆好了,虽然不是多么丰盛,也算是我们的心意。”

当宋泽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只是默默不语,一直看着那放在瓶盖上的香烟,我想哭,但必须忍着。

最终我还是说话了:“宋泽,死去的人会有灵魂吗?”

“我相信有的。我们活着的时候各不相同,活法多种多样,死亡就像是一个节点,在这个点上我们没了呼吸和心跳的负荷,最终剩下一具躯体。世界上各种有形的东西都会消亡,太阳都会死去的,只是迟早的问题而已,死去只不过是一段新生的开始,有个永恒的东西在这轮回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至于那永恒的东西是什么?我不知道,但肯定有的。”

我认真的听着宋泽刚才所言,我确实极难理解,说:“好深奥的感觉,如果我能领悟到什么是永恒,我一定告诉你。”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我们对碰了一下酒瓶后各自喝了一大口啤酒,然后狼吞虎咽的吃着眼前的饭菜,就再顾不上说话。当啤酒喝到一半的时候,我们聊起了昨天的那两个女孩。

“开始的时候感觉你有点害羞,有点拘谨。”

“是吗?”

“别不好意思承认,如果不是我推把你推到那个女孩怀里,我估计你都不好意思脱裤子。”

“我第一次好不好,我就不信你第一次干这个的时候不紧张。”

“紧张,脸红脖子粗的。”

“你看你,还好意思说我呢。”

“昨天你找那个女孩怎么样?”

“挺好的,你没看出来我和她很说得来吗?”

“我又没问你这个,我是问你那个女孩的床上表现怎么样?”

“我不知道怎么说。你选的那个女孩呢?看着就像是不入凡尘似的。”

“也挺好,就是……”说到这里我夹了一口菜,拿起酒瓶喝了一口。“你酒瓶里的酒比我的多啊,你赶紧喝一口。”

宋泽看了眼我的酒瓶,又看了一眼他的,说:“你喝的太猛了。那个女孩怎么了?你还没说完呢。”

宋泽说完后喝了一口酒,当他嘴里的酒还没下咽的时候,我说到:“如果咱不被抓,我可能永远都不知道那个女孩是个哑巴。”

宋泽顿了一下,瞬间把嘴里的啤酒笑喷了出来,还有一小部分啤酒从鼻孔里流了出来。我拿起身边的一卷手纸递给他,宋泽连忙扯下来一段,急忙擦着嘴巴和鼻子。

“真的?”宋泽笑着问我。

“我为什么要骗你啊,警察就那么指着我的鼻子,”我学着警察的指着我的样子,继续说:“就这样,警察指着我的鼻子向她问我名字,她本来就不知道,后来她有点急了,咿咿呀呀的,把警察都逗坏了。”

吃完饭后,我主动收拾了碗筷,擦净了茶几。宋泽回到了自己的卧室,我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向他的卧室看了一眼,看到他正在整理着什么。我来到客厅把电视打开,节目定格在体育频道。然后靠在窗台上用遥控器调整着空调的温度,这时宋泽来到了客厅坐到沙发上,他手里拿着几张百元的钞票,轻轻的放在茶几上。

“来分钱了,路尧。”

“分什么钱?”我忽然明白了,一定是宋泽觉得亏欠我太多了,其实根本不存在这些亏欠,无论是这个住所,还是我请他去找女孩玩(说到这一点,其实我有拉人下水的嫌疑,应该是我亏欠宋泽)。我扭了扭嘴吧,抱着胳膊一本正经的看着宋泽,说:“我告诉你别来这套,我已经说过了,你别总是觉得欠我什么。”

宋泽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说到:“这次该你听我的了。”宋泽掏出两支烟,递给我一根,我们各自点燃后宋泽紧接着说:“按年龄,其实你是我的哥哥,在学校的时候你就爱抱打不平,真是有个兄长的模样,你经常帮我,现在你遇到困难了,我怎么能坐视不理呢,说不过去的。”

“有些时候抱打不平在别人眼里就是傻缺,有一次在操场上踢球的时候你还替我出头抱打不平呢,你忘了吗?”

宋泽听我说到这里,想了想,然后“噗”的笑了出来。

“说真的,你身上没有BJ人那股子看不起人的劲头,不过骨子里透出那么点东西,但那不是傲气,和学校里很多其他的BJ孩子不一样。”

“为什么要看不起别人呢?我就不待见那种因为有钱或者其他什么因素作祟然后就看不起别人的人,如果郝泰是那种德行的,我也不会和他关系这么铁。我承认BJ人中有那么一部分看不起外地的,就以这个学校为例,有几个BJ的孩子来到东营这边就像是太上皇驾到是的,嫌弃这里土了,那里穷了,嘴里说着各种不行。到现在我都想不通什么他们会那样想,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BJ国安但是几乎不去工人体育场看球吗?”

“为什么?”

“丢份,好多人骂对方球队,骂对方球迷,各种难听的话多了去了,而且还整齐划一,耻笑客队家乡的人来京打拼住地下室,说人家那边的女孩都是做鸡的。”我把过香烟的滤嘴用力捏扁,然后深吸了一口,继续说到:“你要是能舍得下那点房租,把房租降低了,谁会住地下室?怎么不说自己屁本事没有就指着收房租活着呢。就算是住地下室人家也堂堂正正的活着,骂人家做鸡的,怎么就这么没有口德呢,也不怕痔疮长嘴上。人家做小姐的怎么了,我觉得昨天晚上那个女孩没什么不好的。说这些话的人肯定经常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呢。”在酒精的作用下我说这些话的时情绪有些激动,难以抑制,宋泽只是静静的抽着烟听我讲述着,这时候我又想到了郝泰在邮件里和我提过的那个发廊女,小姐只不过是她们的统一称谓,如果说这个职业是伤风败俗的话,那么只能说伤风败俗的人是男人,男人只是把自己的无耻强加给女人而已,可怜的女人不知道被男人栽赃陷害有多久了。

“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我们BJ人自己也得分出个三六九等,城八区的和郊区的就不一样,说白了就是看不起郊区的农民,这还不算完,城八区也要分二环以里和二环外,二环里那是纯BJ人,二环外祖辈也算是农民。就拿我来说吧,家是石景山苹果园那边的,本身就是二环外,而且几乎快到山区门头沟了,所以我就算不上正宗BJ人。”

说到这里我和宋泽对视了一眼,然后各自苦笑了一下。

“路尧,你说的那些事情,其他地方也存在,就拿我们大学里的老乡会来举例子,QH的老乡会是这样,西宁的一起开,西宁之外的一起开。你说这群鸟人。”说到这里宋泽把烟掐灭在烟灰缸中,把那几张百元钞票推到我的面前说:“说正事,我知道你肯定没钱了,虽然你不是典型性的BJ人吧,但肯定从小到大没有受过苦,但凡你有多余的钱就不会在今天中午买挂面煮着吃。这是八百块钱,你拿着。”

我看着眼前的钱有些犹豫,因为我确实需要回BJ的路费。

“和你那一万多相比,我这点钱真的算不上什么,我想过几天你就回BJ了,总不能连回家的车票都买不起吧,所以这钱你一定要收下。不求你别的,陪我再好好玩两天,然后我俩就天各一方了,你回BJ发展,我先留在东营一段时间,攒点钱再定去留。”

“你把钱给了我,你吃什么喝什么?”

“放心吧,我还有,我今天下午把笔记本电脑卖了,卖给同学了,加上之前剩下的钱,手里有两千多,你拿八百,剩下的够我花了。接下来我就得找工作了,不管什么工作,先做着,反正这半年时间不用花钱交房租,所以能攒点钱的。等我攒够钱之后我就离开这里,去探寻民间高人,或者自己找个地方开一个中医正骨的门诊,这事不能耽误了。”宋泽说完后靠在沙发背上看着电视正在播出的节目。

我笑了笑,说:“啧啧,这别搞的和生死离别是的,我还得回来呢,你这话说的就好像要守寡似的。”

“靠,等你回来那天,我在不在东营都是个未知数。”

“我得回来找工作,已经定好的事情,我家里也同意了。”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然彻底忘了最初留在东营的原因是要替郝泰收樱井爱佳的来信,心里只想着要在东营攒够一万块钱。

宋泽的眼神有些疑惑,说:“没开玩笑吧?我一直以为你说在这待上一段时间的意思是在这里玩些日子,起初我以为你舍不得这里,没想到你还有这个打算?”

“咱哥俩将来在一起的路还长呢。”

宋泽听我说到这里笑了,“哈,开心,明天后天咱疯玩两天,但是不能再去寻欢作乐了。”

“我也不敢去了,再被抓住就要去筛沙子了。过两天我就回趟BJ在家里待几天我就立刻回来,这钱我还得真拿着。”说到这里我都觉得蛮不好意思的,刚刚还说不存在什么亏欠,这下让宋泽怎么想呢。

“可用不了这么多,有四五百就够了”我拿出四百,想着把另外四百还给宋泽,“不行,万一回BJ有点花钱的事呢,这八百块钱我还是都拿上吧。”说完后我在心里直问自己:“路尧,有你这样的人吗?”

宋泽又笑的像个小熊一样,“这才对嘛,给你的,你就拿着,好兄弟嘛。”

这天夜里我们看电视到夜里两点多,期间聊了好多彼此的事情,亲戚之间的矛盾,家庭经历过的难处,印象最深的同学等等,总之聊天的内容涵盖了从小时候调皮捣蛋一直到大学里这段时间。睡觉之前我把剩下的最后一根蚊香掰成了两段,分给宋泽一半,便各自回屋了。直到第二天中午我们才各自伸着懒腰起床。

这天下午,趁着东辛一矿家属区与大学之间的小门开放的时间(每天限时开放三次),我和宋泽穿过小门来到了校园里。我们在学校公园里的湖边坐了很久,后来又闲无聊的在操场的看台站了半天,我俩看着同学们在我们面前悠闲的走过,看着他们眼前踢球的。虽然我们两个和他们正处在同一时间和空间,可真相是我俩已经和他们分处在两个不同的世界。

疯玩的第二天,我和宋泽在网吧渡过了大半个白天。坐在我的旁边宋泽正在浏览网页的时候,我决定打开郝泰的邮箱,翻看一下他与樱井爱佳之间的邮件往来。当我登陆邮箱的时候,提示密码错误。登录名是“131no4”,密码是“whereis4”,由于是数字和字母的组合,我小心翼翼的重复输了几遍密码,期间我注意到了键盘的大小写,甚至小心翼翼的对应显示器一个接一个的敲着键盘上的字母,试了几遍,均提示错误。显然郝泰在跳楼之前更改过密码,因为就在那前几天我还登陆过郝泰的邮箱,替郝泰向他的论文答辩老师发送过论文终稿。难道郝泰是出于对我的不信任才修改密码?想到这里我有些失落,傻呆呆的盯着显示器,回想着郝泰在自杀之前的那个晚上和我说过的所有事情,他父亲的公司,丢了性命的工人以及赔偿,他的家人,他的樱井爱佳。这些都是知心话,是彼此间绝对信得过的死党才会说的。我不断排除着郝泰不信任我的这种可能性。

当手表的指针指向下午五点多的时候,我们起身离开网吧,前往学校的餐厅里吃了晚饭。回到住所后我们分别淋了个澡。在宋泽淋浴的时候,我见宋泽的钱包放在外面,钱包上有个类似图腾的图案吸引了我的眼球,我把钱包拿在手里不停地端详着,由于好奇我想看一下宋泽的钱包里到底装了什么东西,万一发现点秘密也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我翻开宋泽的钱包后,惊讶的发现里面还有不到四百块钱。加上我这八百,一千二百块,根本不是两千多,还差很多的,如果我真的拿着八百块钱回到BJ然后不再回来,宋泽就要指望着不到四百块钱撑着度过找工作和发薪水的这段时间,想到这里我心里万般不是滋味。我算了下路费,BJ和东营之间的大巴往返超不过二百六十块,路上喝瓶水只需要两块钱,到了BJ后搭乘地铁回家只需要两块而已。于是我从宋泽给我的那八百块钱中又拿出五百块钱,本想就这么塞进宋泽的钱包里,但又想到可能会被宋泽发现。如果被宋泽发现的话,他肯定会再次把那五百块钱强塞给我,然后就是两人之间的推让。于是在第二天上午回BJ之前,我趁着宋泽在卫生间方便的时候偷偷的拿出五百块钱放在宋泽的枕头底下。

那天我乘坐的从东营开往BJ的长途巴士遇到了道路拥堵,堵在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坐在我旁边靠窗位置的是一位叔叔,看起来比我父亲还要年长十余岁。趁着堵车的时间他向我讲了很久的东营发展史,讲述着属于他们那个年代的故事,我心不在焉的听着,最后他总结了一句:东营是一座由石油和金钱堆积起来的城市,然后他指了指窗外告诉我这里是HB沧州,之后没多久他便歪头靠着车窗睡去。

抵达BJ八王坟长途客运站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七点,BJ傍晚七点的街道上熙熙攘攘,我和同行的那位叔叔告别后,便各自而去。我并没有像以前一样从附近的四惠地铁站乘坐地铁1号线前往苹果园,而是固执选择在八王坟的公交车站等待1路公交车,其实我明知道1路公交车到达不了苹果园。在等车的时候,我和车站的广告牌一起充当着一对高中生情侣激吻的背景。

上车后我站在两节车厢的连接处,扶着把手。我不断看着周围的人们,猜着谁是学生,谁是上班族,谁做什么样的工作,猜着工作的人们在怎么一种的工作场景里办公,会不会像IBM电子商务广告中的办公场景一样呢?看着他们刷卡上下车的时候我想起了几年前月票的样子,同时也想起了沈馨的月票上那张可爱的照片。1路公交车在长安街上由东向西行驶着,路过王府井、天安门,西单。虽然我不得不在公主坟下车,然后再去乘前往苹果园的地铁,但我从没觉得自己这是犯傻。

回到BJ后的这几天时间里我尽力避开沈馨的活动范围,我想无论是遇到她或是她和她的男友一起,那场景都会尴尬至极。

我妈依旧爱和我念叨,有一次因为我没有把洗过的袜子整齐的放在晾衣杆上,我妈嘴里说出了各种不放心,最后说了一句:“从你小时候自己学着穿衣服擦屁股的时候我就开始唠叨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完。”

奶奶则想着每天变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每次在餐桌上面对那些美味的时候,那一万块钱的事情就会压在我的心上挥之不去,但是我必须狼吞虎咽的吃很多,因为奶奶看到我这幅样子会笑的很舒心。

趁着没人的时候,奶奶语重心长的对我说:“你可长个心眼,别把那一万块钱的事告诉任何人,知道不傻小子?”

“知道,您放心吧。”别提此刻的心里是多么的酸楚。

我爸只和我谈过一次,很正式,是在我即将回到东营的头一天晚上,我们第一次面对面喝了啤酒,那是我们父子之间的第一次面对面喝酒,完完全全两个男人之间的对话。虽然我对有些事情固执己见,不过我爸对我那种固执己见表现出了很坦然的样子。

喝了几杯酒后,我爸略有所思,然后语重心长的对我说:“人这辈子,真的不怕平凡,就怕几经努力和波折后变得平庸,最好的结果就是不要让那些努力的汗水和经历变成殉葬品陪着平凡一起下葬。你要相信失败、沮丧和眼泪这些东西都是让你成长的营养。”

这些话对于当时的我而言有些难以理解,我扭了扭嘴,说到:“刚才你说的前面几句,我不是很理解,平凡和平庸有什么区别吗?你后面说的我是知道的,你是想表达失败、沮丧、眼泪这些东西存在的意义,这些都是意味着新的开始,不只是之前的结束。”

我爸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之后的几分钟里谁也不曾说话,我们只是各自夹着眼前的菜吃着。

“现在是零七年,你刚二十三,不理解是正常的,但我真的希望你马上能体会到我刚才对你说的。这其实和年龄无关,即便你不懂,但这也不能怪你,只怪我没有和你交流过,也没有和你肩并肩的一起做过什么。”

我爸的眼神逐渐变得深邃,就好像是在回忆什么,他紧接着说:“从你蹒跚学步算起,一直到大学毕业,生活也没有给你机会去体会。而我呢,只是为了生活扛起了养家糊口的责任,本来觉得自己很伟大,但是现在我忽然觉得除了养家糊口之外我就再没有尽过一个父亲该有的责任。”

听他说完这些话后我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我努力尝试着去理解他刚刚所说的那些话的含义。我感受到了心里有一股情绪在起伏,用翻江倒海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因为我的父亲在我面前责怪着他自己,一个扛着家庭重担的中年男人居然责怪自己没有尽到所有的责任。

见我没说话,我爸拿着筷子夹了几口菜细细的嚼着,然后拿起杯子喝下了一口啤酒。

“你还需要多少钱?”他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语气稀松平常,但我却觉得很突然,心里颤了一下。

我急忙回答到:“不需要。之前给我的生活费都有剩下的,攒了不少,够用。我先去趟卫生间,喝的有点多,想吐!”

我起身向卫生间跑去,尽量装出很难受的样子,其实我是为了掩饰我的眼圈发红,不想让我爸看到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真想不到你小子也知道攒钱了。臭小子,知道自己喝不了多少酒就别逞强,下次多长记性!”我听到了他在我身后的笑声,笑的很释然。我在卫生间里待了几分钟,期间不断的用凉水冲洗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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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手牵着你

    “你不是米爱,可是你有翌啊!”“我觉得米爱还是爱尹堂曜的!”我也说不清米爱究竟是真正喜欢曜,还是只是为了延续他的生命。你知道吗,如果知道请告诉我一声好吗?但安瑾不是曜,白溪儿不是米爱。白溪儿并没有奢想过自己是女主角。想成为书中的女主角都是需要代价的——牺牲自己挽救世界和平,或是牺牲最爱的人,留下一生遗憾。世界太大,累了。如果前往未来的路靠右行,那么我用左手牵你,你可以履行你的守护诺言,我则带你奋力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