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霍朗,你准备的那么充分,今天我们都跟着你,你给大家当导游。”车刚停在书有“延榆胜观”的万花山牌坊前,姚远就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冲着霍朗说起来。
“姚远,你说什么?”萧勇立马凑过来,“霍朗准备好什么了,我怎么不知道?”
“霍朗,你又背着我们干什么了?”荆明也加入了追问的行列。
“赶紧交待……”
“赶紧交待……”大家七嘴八舌地叫嚷起来。
“姚远——”霍朗狠狠地在姚远背上掐了一把,侧着头小声说,“肚子里马文饭馆的肉盖面还没有消化完吧?早上你不是说那是最后的封口肉盖面吗,怎么现在又开始嚼舌头?”
“你们俩叽叽咕咕什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说出来让我们都听听。”
“没什么,没什么……”霍朗一边加重手里掐人的动作,一边连忙否认。
“霍朗,你女人转的吧。”姚远侧身闪过霍朗持续的袭击,忍着背上的疼痛,“早上吃的有点咸,现在口有点渴。”
“你——”霍朗看着一脸笑意的姚远,气不打一处来。
“大家快过来,快过来……”萧勇招呼起准备四散离开的室友,“霍老二要请大家喝水。”
“真的吗?”封逸第一个奔过来,“我要喝可乐。”
“我就喝点雪碧吧。”白杨紧跟着说。
“还有我,还有我。”荆明、郝爽、蒲柳都奔了过来。
“一群趁火打劫的王八蛋。”霍朗大声骂道。
“你说什么?”七个人围了上来。
“我说……我说,我说要喝饮料的赶紧跟我走,今天我请客。”霍朗立马老实起来。
“这就对了嘛。”姚远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姚远,看你平日里一副老实的样子,这次你可把哥哥坑苦了,你小子就等着,三年还有个闰腊月,不要将来让我等到机会。”霍朗指着姚远,一脸的气急败坏。为了这次万花山游玩,霍朗可谓是下了血本,他央求姚远帮他准备万花山的景点介绍及相关传说,为此被姚远狠狠地“敲诈”了一番;今天早上,姚远又威胁他要把消息告诉所有的室友,他没办法又请姚远在学校外面的马文饭馆吃了肉盖面,都答应好好的,现在又演了这么一出,他又好气又好笑。
“霍朗,今天好好表现,争取给人家留个好印象。”又是萧勇,白杨刚想制止,萧勇就竹筒倒豆子全说出来了,“我们就不跟着凑热闹了。”
霍朗当场就愣了,自以为保密工作做得万无一失的他,彻底傻了眼。
“就萧二愣子嘴多。”荆明冲着萧勇就是一通数落,“少说一句能把你憋死吗?”
“霍朗,你觉得在我们宿舍里还会有秘密吗?当初我去见吴笑眉的时候,你都干了些什么,难道你忘了?”封逸终于找到了“报仇”的机会,逮住话题就是一阵抢白。
“你们……?”
“我们怎么了,就你那点小九九还能瞒住谁?好歹在后山都背诵了整整一个周的诗词,统考都没见你这么用功过,今天我们就不跟着凑热闹了,你可千万别把功夫白费了。”郝爽边向前走边冲霍朗摆手,“谢谢你贿赂姚远的水果,谢谢你今天买的饮料。”
“你记住,还差我们一人一碗马文饭馆的肉盖面。”白杨嘱咐霍朗,“别以为我们不知道。”
“苍天呀,大地呀!”霍朗彻底泪奔。
过了黄紫桥,大家甩过碑廊,直奔野生牡丹园而去。拖着一身烦恼和无奈的霍朗渐渐被大部队落在了后面,就这样一窝蜂地游览下去,要找个“单独偶然相遇”的机会真是比登天还难。霍朗盯着那股欢快和热闹,想想自己的“巨大损失”,想想自己的“勤奋学习”,心情郁闷到了极点。没走多远,他就一屁股坐在石阶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自从那场被逆转的课堂辩论之后,霍朗对张静香充满了敬意。这个其貌不扬、衣着朴素的女孩竟然有如此缜密的思维、犀利的语言和渊博的知识,在不知不觉中,霍朗开始关注起张静香的一举一动:那个单薄的她;那个文静寡言的她;那个说话一字一句的她;那个经常爱说“讨厌”的她;那个座位在教室后排紧挨窗户的她;那个教室里一切争论和谈话都不参与的她;那个背着一个小包低着头在校园踽踽独行的她;那个在教室里总是捧着一本书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副旁若无人的她;那个平时不是一身蓝校服就是一身红校服的她;那个下午不是在阅览室就是在后山的她……除此之外,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就这样放弃了吗?霍朗心有不甘。本来就对历史和古诗句不感冒的他,为了记住崔府君庙中的两首题诗,可是脱皮掉肉地整整苦背了一个周。就去崔府君庙看看吧,权当是自己给自己的一个安慰,至于山顶上的五龙柏和跑马梁,去和不去又有什么区别呢?
打定主意后,霍朗开始一步三摇地向前挪动,眼睛直勾勾地瞅着脚下的路,没有一丁点鲜活。转过一个小弯后,霍朗猛然间愣住了,更确切的说是他被惊住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扑入了眼帘。霍朗有些不相信,他揉了揉眼睛,是她,是她,就是她……
轻快急促的脚步在心花怒放的怂恿下,伴着鲜活灵动的眼神向前奔去,迫不及待的永远是那张结结巴巴招人烦的嘴:
“张——张静香,你——你一个人呀。”
“哦,是霍朗呀。”张静香一脸微笑地打了声招呼。
“你——你怎么一个人呀?”
“哦,我不喜欢一大群人闹闹哄哄的。再说这里的题词我很喜欢,所以就慢了下来。”张静香解释道,“你怎么不和大家一块呀?”
“我——我也喜欢这些古诗词,所——所以就走的慢了。”
“霍朗,你今天怎么了?吃结巴药了?”张静香笑着问道。
“不——不是,刚——刚才走得有点急,气有些跟不上。”这张不争气的嘴,怎么这个时候光结巴,霍朗心里别提有多郁闷。
“哦。”
“既然我们都喜欢古诗词,那我们就一起结伴而游,怎么样?”张静香发出了邀请。
“可以,可以。”这次霍朗倒是没有结巴,他正愁着怎样把话题接下去,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解决了,他心里别提有多高兴。
“张静香,我们快走两步,前面还有野生牡丹园、崔府君庙、五龙柏和跑马梁,山下还有木兰陵园、牡丹湖和群芳谱,我们太慢了,一会儿就转不完了。”
“霍朗,你行呀!万花山的景点你是如数家珍,看来今天和你搭伴儿是一大惊喜呀。”张静香笑着说,“你怎么对万花山这么熟悉?”
“我——我呀,我以前来过。”霍朗结结巴巴地搪塞了过去。
“崔府君庙建于何朝何代已无法考证。仅据明朝弘治年间延州知府李延寿镌碑称,他于1497年游万花山时,已有此庙。庙院内有柏树两棵,牡丹花两蓬,形成一幅对称图案。李延寿游牡丹山题诗两首原碑立于两侧,因年代已久字迹剥落,又于东侧依原样新镌刻石碑一通,上刻游诗二首。”霍朗调动起自己十二分的精神,背诵起准备好的成果,“劝巡行到牡丹山,花发偏宜雨后看。万朵鲜荣无异种,一樽噙赏有同官。清香动处风初红,乌帽簪来露未干。自是天然真富贵。何须白宝巧为栏……”
“停,停。霍朗你让我刮目相看了。”张静香制止住滔滔不绝的霍朗,“第一首诗你都能背下来,第二首诗就留给我。不过,我没你那本事,我就照着碑上的刻文,朗读一遍吧。”
“哈哈——听你的,静香。”
“一株豪垒人争赏,守似延安花满山。远近随风香馥郁,高低迎日锦烂班。好呈雨露时滋息,莫遣儿童浪折攀。只恐和根移上苑,追陪黄紫近天颜。”
看着侧着头一字一句宛转悠扬朗诵诗词的张静香,霍朗觉得特别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