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荆明走出艺术楼的时候，沉浸在一片甜蜜之中——那叮当作响的钢琴声，是那么悦耳动听……
这学期以来，荆明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他改变了过去的生活状态，放弃了以前的所有爱好，一切都围着叶秀妮转，绕着叶秀妮跑。每天只要一有时间，他总会想方设法和叶秀妮腻在一起。为了达到这个目标，荆明可谓使尽浑身解数，教室门口堵，宿舍大门守，充分贯彻发扬“脸厚嘴甜脾气好”的七字方针，不怕挨白眼，不怕听挖苦，天天死缠硬磨，处处大献殷勤，他包办了叶秀妮生活中的一切，打饭、提水、买衣服、送零食……用时髦的话说，荆明就像叶秀妮的护花使者；用萧勇的话说，荆明就像叶秀妮的肉尾巴。荆明每天的心情就像坐过山车一般，时而落入谷底，时而冲上云端，叶秀妮的嗔、叶秀妮的笑、叶秀妮的愁、叶秀妮的乐……就是荆明心情的晴雨表，但是无论怎样，荆明脑子里始终只有一个念想，追上叶秀妮，追上音乐班这个能歌善舞的漂亮女生。
下午练琴的时候，荆明依然一如既往地陪在叶秀妮身边。叶秀妮在弹琴，荆明就静静地坐在旁边听着。还是那首熟悉的《致爱丽丝》，这首曲子叶秀妮整整都练了两个星期，但是没有一点儿进展。
“不练了，不练了，麻烦死了。”叶秀妮猛地站了起来，冲着荆明就是一通埋怨，“天天像尾巴一样跟着我，像电线杆子一样杵在我面前，你烦不烦呀？有你在身边我根本没有心情练……”
荆明知道叶秀妮一练不下去就会对自己发火，但是往往自己前脚刚跨出门，后脚还没来得及跟上，就又被叫回去，当然叫回去又是一通数落，今天大概也会羊皮照旧吧！荆明像以往一样慢悠悠地站起来，拖拖拉拉向外走，可是直到他磨磨蹭蹭走出去，准备把琴房门从外面闭上时，叶秀妮仍然没有吱声，只见她双手环抱在胸前，站在窗户前，望着西坠的斜阳，一言不发。荆明知道女孩的心思：现在可一定不能走，要不然就彻底死定了；但是还必须表现出来要走的姿态，不然也难逃一死。既不能真走，又要表现出走的样子，还必须要在消失之前被叶秀妮发现，并且一定要把自己喊回来……这样的心思在荆明头脑中反复转了几圈之后，一个主意迅速出现在脑海里。
在关闭琴房门的时候，荆明故意用力甩了一下，弄出很大的响声，果然，站在窗边的叶秀妮被响声吸引了过来，“你要干什么去？就这么讨厌我？我就这么招你烦？”叶秀妮紧紧盯着荆明问。
“刚才还说我杵在你跟前，你没心情练琴，现在又埋怨我讨厌你，都是你的理，还让不让人活？”荆明心里想，但脸上没有表露出来丝毫的不快，“哪会讨厌你，疼你都来不及呢，这不，看你练了一下午，也累着了，刚准备出去给你买点儿小零食，补充补充营养。”荆明一脸的笑意。
“这还差不多。”叶秀妮撅起嘴唇，一脸的撒娇，“我要吃花生。”
“好勒！我快马加鞭，马上就回。”荆明利索地关上门，大踏步跑了出去。
“还要吃橘子。”叶秀妮拉开门，冲着荆明的背影喊道。
荆明转过头来，一下子看呆了，叶秀妮扶着门框站在门口的样子，就像一副画。
“呆子，看什么呢？还不快去。”叶秀妮羞得跺了一下脚，脸颊飞起两朵红霞，边说边快速掩上门，明亮鲜红的身影顿时消失在眼前。
这个学期，由于一直和叶秀妮在一起，荆明的花销特别大，刚刚过了半学期，自己的花销就已经超过了上一学期。昨天给家里打电话要钱的时候，父亲都有些吃惊，询问荆明这个学期究竟在干什么，怎么这么能花钱，并且明确表示，这个月是不会再给他打钱，没有钱就硬撑着，下月月初再打钱过来。这几天荆明是数着指头花钱，生怕捱不到下个月，这下轻松了，再也不需要费脑子，彻彻底底完结。“唉，都怪自己当时多嘴，要买什么小零食，要补充什么营养，唉……”荆明自个儿嘟囔着，“这几天橘子刚刚上市，正是价格高的时候，反正就兜里这些钱，能买多少就买多少吧！豁出去了，只要她能高兴。”荆明横下心来。
“你买的什么橘子呀？”叶秀妮皱着眉头，把刚刚喂进嘴里的橘子吐了出来，“你要酸死我呀！”叶秀妮一把将装橘子的塑料袋扔了过来，“我不想吃了，你吃吧。”
荆明火气一下子涌上来，他觉得自己都要气炸了。当初买的时候，他就怕叶秀妮不满意，还专门挑贵的买。卖橘子的小贩拍着胸脯给他保证，不甜不要钱。荆明怕出差错，还专门捡个外表看起来扭扭巴巴的橘子尝了尝，确实非常的甜，他才放心的买了。可现在叶秀妮却说橘子发酸，不好吃，一股上当受骗的滋味顿时涌上心头，荆明二话没说，提溜起塑料袋就向外走去。
叶秀妮看着荆明一副气冲冲的模样，不由地哈哈大笑起来，“你不亲口尝一尝吗？该不是我的舌头不对了吧？”叶秀妮笑眯眯对着荆明说，“你这火急火燎的要上哪去呀？”
叶秀妮的话音刚落，荆明立马扭头走了回来，他放下袋子，随手剥开一个橘子一尝，“不是呀，这个橘子和刚才自己买之前尝的一样呀，非常非常的甜。”他一脸困惑地望着叶秀妮。
“傻瓜，我骗你呢。我一个人吃多没意思，你陪我一块吃吧。”叶秀妮一脸得意。
荆明这才恍然大悟，他一把放下橘子，“你敢骗我，看我今天怎么挠你痒痒。”荆明冲过去，从背后抱住叶秀妮，向两个胳膊窝挠去。
“不敢了，我再也不敢骗你了。”叶秀妮笑得花枝乱颤。在挣扎中，叶秀妮猛地一转身，那张鲜红欲滴的嘴唇不偏不倚地碰到荆明的嘴巴上，两个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了，谁也忘记了该怎么办，就那样呆呆地站着……突然间，反应过来的叶秀妮大叫一声，一把推开荆明，捂着通红发烫的脸，一下子趴在钢琴上，胳膊肘下顿时响起杂乱无章的琴键声……
荆明就那样呆站着，一丝不动。那短短不经意的一碰，那蜻蜓点水般的接触，那温热湿润的感觉，那芬芳清爽的气息……难道就是所谓的亲吻吗？
“是吗？真是吗？”荆明反复问着自己。一股兴奋之情从内心汹涌喷发而出，十九岁的他就在这阴差阳错之时，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第一次吻了心目中的女孩。
荆明走出艺术楼的时候，仍沉浸在一片甜蜜之中——那叮当作响的钢琴声，在不懂音乐的荆明耳朵里是那么悦耳动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