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竞堂,你还要逃吗?”四人又追了三天三夜,在一片密林里,总算是看到了李竞堂的身影,四人展开轻功,穷追不舍,李炳焕边追边大声喝问。
“李炳焕,你这只跟屁虫也是够难缠的啊,这样都没没把你甩掉。别光说,有本事,你追上来再放屁。”在前面逃跑的李竞堂也不忘了回敬他。
猫鼠游戏进行了大概一炷香之久,李竞堂有伤在身,渐觉乏力。本想着借着树木的密麻程度来躲开李炳焕等人的追捕,却不曾想弄巧成拙。穿越这片密林,要比走其他路困难得多了,反倒成了自己的阻碍,眼看李炳焕等人越逼越近,他心中不免暗叫:“难道天要亡我?”可他并不甘心。
于是,奋起在这片密林里又窜逃了一会。忽见前方豁然开朗,有一大块宽阔且长满矮草的草地,草地上有几个孩童正在玩耍着。李竞堂喜上心头,天无绝人之路,他一个转身,向那些孩童冲了过去。他故技重施,随手抓起一个孩童,五指成勾,掐住了那孩童的喉咙。其余的几个孩童看见同伴突然被抓,吓得哭喊着一哄而散,不知去向。
李炳焕等人追了上来,看见李竞堂手里抓着一个孩童,不敢妄动,只好停下脚步喝道:“李竞堂,你好卑鄙,把孩子放了,饶你不死。”
“嘿嘿,李捕头,你追我追得那么紧,我如果不找个挡箭牌的话,我怕都要被你追得气绝身亡了,你也够狠的呀,想活活把我给追死。”李竞堂说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自从他的右手被李炳焕所伤之后,伤口没得到处理,虽然不再麻木,但已经红肿起来了,一阵阵的胀痛让他倍感难受,呼吸有些困难。他手上功夫虽不如人,但嘴上功夫却不能输。
李炳焕看了一眼被李竞堂挟持的孩童,只见他被李竞堂用手锁住喉咙,根本没有下手的余地。他圆圆的脸上满是恐惧,恐惧中带着一丝稚气,约摸七八岁左右,两只眼珠子瞪得圆溜溜的,黑白分明,眼眶里满是泪水,他正看着自己,仿佛是在向自己求救。让他感到意外的是,他既不哭也不闹,甚至一声不吭。
男童眉毛略稀,眉骨微凸,头尖额窄,耳偏小略尖,鼻粗嘴大唇厚。这都不足为奇,令人觉得好奇的是,他竟然长着一头赤红色的头发。普天之下,就算是番邦,也只不过是长金发而已,像他这样长着一头赤发的,实属罕见。再者,这里还是髙商境内,怎么会有长赤发的人?这让李炳焕百思不得其解。但目前他要做的,不是考察这个男童的来历,而是捉摸如何才能救人。
“李竞堂,你把人放了,留下玉帛,之前的账,本捕头可以一概不究。”李炳焕看见李竞堂锁着那男童的喉咙,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危险,但他知道,只要李竞堂稍微一用力,男童的喉咙立马会被碾碎。他无计可施,无奈之下,只好让步。
但李竞堂根本不买他的账,还是嬉笑着说道:“嘿嘿,李捕头,我李竞堂出生入死,无非就是为了这玉帛,如今你却叫我拱手相让?你说的话也太儿戏了吧,如果你觉得,这孩童的命比不过这玉帛的话,那你大可上前来抢夺。”
“哼,李竞堂,你根本没有和本捕头谈条件的资格,你以为手里抓着个孩童,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李炳焕一声冷哼,话毕就要出手,但他又没有十足的把握既能制服李竞堂,又能保住孩童的安全,因此,他迟疑了一下。
“哦?是吗?那如果这样呢?”李竞堂一看情况不妙,知道李炳焕要发起进攻了。答话的同时,他用手指迅速在那男童身上不同的部位连续点了有十来下,最后用手掌在孩童胸口用力一摁。
只见那男童一脸的痛苦,双目突然瞪得异常大,大得似乎要夺眶而出一般,他的瞳孔也跟着迅速放大,但随即又慢慢地缩小,恢复原来的样子。就这么一瞬间的功夫,那男童已经脸色苍白,手脚发软,站立不稳,全靠李竞堂扶着才不至于倒在地上。
“李竞堂,你对那孩子做了什么?”看到孩童突然变得如同死人一般,但依然还有呼吸,李炳焕不敢妄动,只好大声喝问。李竞堂的手法十分怪异,即使是身经百战的李炳焕,也看不出他刚才所用的是什么术。
“嘿嘿,李捕头不必担心,我只不过是在他身体里施放了我们李家的绝学‘断长术’而已。”李竞堂依然还是那副嘴脸,嬉笑着答道。
“什么是‘断长术’”此时,李炳焕身边的一个捕快问道,这也正是李炳焕想问的。想他行走江湖也有十来年了吧,却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什么‘断长术’。
“‘断长术’嘛,顾名思义,就是断止生长之术。被施放此术之人,即日起,如果得不到施术者的解除,即使是长期有真气护体,他的样貌、身高、肢体、智力、甚至是言语,也将永远被定型,不再发育,故名‘断长术’。而要解除此术,亦非易事,一定要本门正宗资深学者,方能解除,其他偷学、偏学者,全然无用。而解术者,需要心平气和,静修安养,历时七七四十九天,方能把此术彻底化解,少一日都不行。解术者一旦运功,每日都必须按时操作,一日不可中断,否者的话,中术者性命不保。所以嘛,你们可要好生照顾我哟。”李竞堂很是得意,说着还随手把那男童放开了。那男童身体失去支撑,整个人瘫软在地上。
“一派胡言,拿命来。”殊不知,李炳焕根本就不相信他所说的话,他认为,这是李竞堂为了保命而编造的谎言,这是对他智商的侮辱,他勃然大怒。
三番五次被李竞堂捉弄,他已经愤怒到了极点,像他这等孤傲之人,又如何能够忍受他人对他的欺辱?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盗贼?此刻忽然看见李竞堂放下了那男童,不由得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他大喝一声,跃身而起,挺剑对着李竞堂的面门就劈下去。李竞堂大吃一惊,他万万没有想到,李炳焕会突然袭击,李炳焕出手极快,他猝不及防,眼看李炳焕手中‘寒梅’已然劈到面前,此时躲闪已经来不及了,下意识地,他只好举手阻挡。
‘啊……’只听一声惨叫,李竞堂半节手臂已经被李炳焕削去,鲜血顿时喷射而出,他强忍着疼痛,转身就逃。李炳焕哪里肯放过他,追上去在他身后划了十来剑,然后一脚把李竞堂踹倒在地,鞋子上立刻沾满了鲜血。李竞堂被李炳焕踹得飞跌出去,扑倒在地上,鲜血瞬间染红了一地。只见他身体不断地抽搐着,过了一会,就不再动弹了。
“哼,自取灭亡。”看着李竞堂的尸首,李炳焕冷哼了一声,上前在他的尸首旁蹲下,把他的尸首翻了过来,在他胸前摸出一个包袱,他打开包袱,只见里面放着一只拳头大小,晶莹剔透的饕餮纹玉石和几匹光滑细密的上等丝绸(玉帛乃是诸侯国对髙商进贡的上等玉器与上等丝绸,象征着友好与和平,如今在髙商境内被盗,倘若不能追回,很有可能会引起诸侯国的不满,因而引发战争)。李炳焕看见玉帛完好无损,于是重新把包袱包了起来,放进自己的怀里,起身正要和同伴会合。
‘啊……’突然,一声撕心裂肺般的惨烈叫声从身后传来,李炳焕顿觉不妙,起身慌忙赶了回去。此时的他正身处一个低洼的下坡,无法看见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走了两步脚。突然看见一团像是火焰一样的东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自己冲了过来。李炳焕大惊,他看不清向自己冲来的是什么东西,只觉得有些眼熟,不敢用剑去劈,慌忙闪到了一边。只见那东西速度极快,瞬间就冲出一丈开外,李炳焕急忙追了上去。
没追多久,只见那东西越过一座山丘,就消失不见了。那东西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快得像一阵狂风,就连李炳焕这样的高手都被远远甩在后面,最后出现在李炳焕视线里的,是那东西越过山丘的那一瞬间,李炳焕加快脚步追了上去。当他越过那山丘之际,突然脸色骤然大变,大吃一惊,急忙刹住了脚步,满脸的惊恐。
原来,在他面前的,竟然是一个垂直的悬崖,高不可测,悬崖的下面,是一条几十米宽,深不见底的深渊。难怪越过这座山丘之后,就看不到那东西的踪影了,那肯定是掉下这深渊里了。幸亏他反应快,要不然命早休矣,他只要再踏前半步,就会坠入万丈深渊。如果换了是其他那几个捕快的话,非掉下去不可。
“那孩子怎么样了?”此时,那三个捕快也赶了过来,李炳焕转身问。
“方才我们听见那孩子惨叫,紧接着又看见他在地上不停地打滚,以为他是中了李竞堂的手段身体难受。于是,就想上去扶他起来,却不曾想,他不知哪来的神力,一下子就把我们三人推翻在地上,然后就像一个火球一样滚了起来,我们就追了过来。”捕快说。
“什么?你说刚才像一团火球一样的东西就是那个孩子?”李炳焕心神未定,听到捕快如此一说,更是吃惊,慌忙问。
“是,是的。属下该死,没能保护好百姓,请捕头责罪。”那三个捕快点点头,感觉李炳焕语气不对,慌忙跪在地上。
李炳焕并没有吭声,而是闭上眼睛,仰起头,好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良久,他才睁开眼睛,长叹一声说道:“也罢,也许他命该绝于此吧。你们起来吧,圣上还等着我们回去交差呢。”
“是。”三人这才吁了口气,站了起来。“咦?头,你看,那孩子浮起来了。”一个眼尖的捕快突然指着深渊说道。
李炳焕连忙转过头往深渊底下看去。果然看到那男童的尸首浮了起来,但他的背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托着他,像是一块木板,但又不太像,黑乎乎的,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下面的水流并不急,那男童正随着水流慢慢地流动着。李炳焕心想:即使那孩子死了,把他的尸首带回去,也许能慰问一下他的父母。这么想着,他正要下去,但见那悬崖如此之高,又不知如何下手,一时间,竟束手无策。
正当他犹豫不定之际,忽然,一个白影一闪而过,四人还看不清是什么,那白影已然跃身而起,向那男童的尸首俯冲而下。这时,四人才看清楚那白影,原来是个穿着白衣的人。只见他一直俯冲而下,直到那男童的身边,他伸手连同他背上的那块像木板又不是木板的东西一起抱了起来,然后略过水面,一个弧度,直起身子,脚尖犹如蜻蜓点水般在水中一点,借力往上一纵而起就有一丈来高,他靠近悬崖,连续在悬崖边上借了十来次力,很轻松地就上到了悬崖边上。至始至终,四人都看不清他的面貌,如此了得的身手,就连李炳焕也自叹不如。
那人来到岸上,双手横抱着男童,背对着四人。衣袖因被水弄湿而缓缓地滴着水珠,伟岸的身影一袭白衣随风飘摆,苍发飘飘。连李炳焕这样孤傲的人都忍不住对他肃然起敬,拱手作揖问道:“前辈好功夫,不知前辈是何处高人,可否告知我等晚辈姓名?”
“李家绝学‘断长术’,世间确实有此阴毒之术,但已失传多年,世人多不认识,甚至不曾听说,想不到今天竟然在这里出现。尔等不分好歹,鲁莽行事,杀了施术人,此童命悬矣。”只听那人声音高亢洪亮,中气十足,他并没有回答李炳焕的问题,而是道出了‘断长术’的存在。
“前辈,此种邪术,难道真的没有办法破解吗?”李炳焕知道眼前站着的是位世外高人,听他说‘断长术’确实存在,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慌忙追问。
“此术原本乃道祖之徒所创,名曰‘益术’。其中法术之精深,如非本门入室弟子,旁人无论造诣多高,都无法破解,这就是此术的奥妙所在。‘益术’原本是一门延年益寿之术,后来被一李姓人胡编乱改,变成了阴毒的邪术,更名‘断长术’,世代单脉相传。被施放此术者,先是浑身乏力,站立不得,既不能动,又不能言语,如同死人一般。半个时辰之后,如果不能及时输送真气抗体,术气攻心,人开始丧失理智,变得异常狂暴,如非顶尖高手,根本无法与之周旋,更别说控制了。狂暴过后,身体开始进入休克状态,昏迷不醒,如果一个时辰之内再无真气输入体内的话,被施术者将会暴毙。此术曾经轰动武林一时,但因此术至阴至邪,早已被明令禁止修炼,不曾想如今竟然还有人修炼。如今唯一一个能破解此术之人,已被你杀死,普天之下,再也无人能够破解此术了。”那人把断长术的缘由娓娓道来,话毕,只见他单手抱着孩童,右手手掌一转,一掌轻轻地拍在了孩童的胸前。
“既是如此,那前辈为何还要把这孩童救起?既然救起,想必前辈一定有破解之法。”李炳焕从那人背后看那男童脸色苍白,如同死尸一般。他是何等聪慧之人,看那人救起孩童,他知道那人一定有过人之处。于是问。
“道可道,非常道。道虽有道,亦似无道。道者无道,道亦有道。一个时辰已过,可此童脉搏尚动,实属命大,但能否存活下来,就要看他的造化了。”那人似答非答,说完,也不见他有什么大动作,抱着孩童,身子往前微微一探,瞬间像个幽灵一般,竟是飘出一丈有余。
“敢问前辈高姓大名?家住何处?等晚辈公事办完,即刻前来登门拜访。”李炳焕眼看那人渐行远去,连忙高声问道。
“鄙姓寡名,不足道哉,孤房寒舍,不足往矣,官爷请回。”说出这些话时,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声音回荡在山谷之间,良久方才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