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柄金剑自半空斜刺向青年胸前。青年微微一笑,左袂收作腰后,上身便向后侧弯去,右袂提剑横举胸上,将金剑剑尖轻轻挑起。
金剑便沉下剑柄,剑尖朝上,由刺改砍,向下施力,欲滑过玉刃将青年自中线斩成两半。却又怎能。像是看穿对方心思般,只见青年身子向左微偏,顺势一面往下推剑,贴向金剑剑柄,一面以金剑剑身为轴倒转玉柄,原本握于右侧的剑柄于金剑之下转个半圆来行至左侧,原来正扛金剑前刃的玉剑前刃顺着剑柄的转动贴到了金剑后刃压着。
此时剑尖在左,剑柄在右,原本的玉剑后刃已然便化作了前刃!只见青年提了玉剑将金剑压去右下,丝毫不给对方回去护主的机会。金剑只能孤注一掷,斩向青年腰间。只是去势已尽,仓促蓄力,已是晚了。
青年背向着地,面望向天,左袂如同情人般搂在自己后腰之上,手心向后方虚空一推,一瞬间便如掰弯的竹竿似的,整个身子朝着上方使女颈侧弹去。
悬凝于半空之中,右袂顺着剑尖斜斜指向右侧身后,一个娇美的头颅飞起,带着不可置信般震惊。
青年摆完造型,仿佛不过瘾一般,发散淡淡光晕的青剑便收起光芒,化作一柄匕首,飞向头颅,便如同簪子似的插入头顶发髻,将头颅挑了过来。细细捏了匕身微微轻弹,望着面前花容月貌般使女,朝着姣好面容上轻轻吹气,如同三月春风般和煦笑容便照映在青年脸上,双眼一瞬不瞬,
“剑,便该是这般用的。”
又是轻轻一叹,仿佛是在惋惜,“既是让我贴着剑,何苦又不退去。”
三人用过朝食,院里的雪光已是完全亮起。眼见风雪越来越大,平安便停箸收拾,不顾孃亲眼色,又没好气道,“看着老长时间都得让你蹭我家不可了;可不能让你白吃了去,都说说会作些什么?”
“我,我…”看着平安吃人般眼神,青年灵光一闪,忙举了手高呼(女侠饶命),“在下会劈柴,对,劈柴!”
密密麻麻的甲卫间穿梭,化作匕首的青簪便如同恋人的素手,柔柔在众人颈间抚过。
轰然倒地的躯体,飞溅起雪花如同素莲出浪,与血花一同凌乱,廪于风中飞舞。正悬停于半空,一柄金戈自上往下啄向青年颈间,青年便侧了头轻轻迎面吻上,双臂向戈杆搂去。前锋自面前划落,带下鼻尖细密汗珠。
瘦弱的青年头朝下,裙摆朝了半空,略微一顿,便如同闪电般顺着杆身回旋滑下,右手尤握着杆底,左手已然在甲卫腕关节一击。甲卫吃痛,不觉松了手上力道。于是青年便夺了戈杆,以甲卫手腕为支点,裙摆悬下,倒转杆柄,身子向后上飞去。向下劈落着的前锋便顺势回转,外刃朝下。飞速上升的青年又狠狠一扬,内刃便劈上甲卫跨间,自下而上将甲卫带作两半,向着左右飞开。又砸落于雪地之上。
无声的寂静。
只听青年悠悠叹道,“戈,又是这般使的。”
院中檐下,言郎将木头在桩上立起摆好,凝神静息,双手高举铁斧,装模作样般大喝一声,便用力向下砍落。
只听“砰”的一声,却是斧头自斧柄脱出,水平向前飞去,击在院墙之上穿过,又飞向了远方,遥遥不见踪影。良久,漏得个洞的墙面浮现蛛丝般裂纹,在寒风中轰然倒塌。
正在一旁与孃亲闲聊的平安举椀欲饮,见状便默默将椀内热汤搅得两下,慢慢掩袂送入口中,又轻轻放下,捉紧袖内手绢一拧,啥也不说,面色阴沉挑了粗布帘子进得厨房,捉了厨刀进入院内高举,“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你!!!”
微微躲开数十道四面八方锁来的剑气,一道金光无声而落,却是一旁始终旁观战的四位巫女微微颔首,方见着破绽,便终于不再袖手。嘴角一丝鲜血流落,一直装逼的某位青年终遭雷劈,轻轻抬起右袂向嘴角擦去,秀气的剑眉一蹙,“人多欺负人少么。”
一位巫女轻轻一叹,“老的欺负小的么?”
像是被捉到痛处,秀气地有些不像话的青年登时狂怒,这天地间的光与热便无声向双手涌去,“你说谁老了!”
只见青年徒手划开虚空,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缓缓托出一个暗金色木奁,开了奁盖。像是忆着什么般,满目柔情地望着内里。又忽然转作清明,取出一只不起眼的木簪于发间插好,将盒子一抛,登时满盒的玉簪飞洒,带着五色光芒于空中飞舞留连,略略一数,怕是不下百支。
登时吓得众人魂飞魄散,惊骇欲死,正往后退,却已晚了。只见众簪化作一个个玉梭,有的轻轻打着转儿飘旋,有的直直穿梭过往,又上下来回,静静收割着生命。
一位巫女见状,暗叹一声,与二人交换罢眼神,似是告别一般,朝着三位姊姊一一行过了礼,便迈了步子坚定向前方空中行去。淡淡光晕自身上亮起,口中暗念,一层洁白光幕便自杖头如纸伞般撑起,遥遥托向天际。
光幕之下,一道道玉簪便如同被打湿了翅膀的飞蛾般有气无力地扑腾。天上金翠色的甘霖落下,滴在众人身上,被刮开的伤口便愈合起来。却是另一位巫女默默施法。一道道七彩长虹自一巫女杖上飞出,遥遥逐向空中青年。
最后一位巫女却一动不动,依然闭着双眼默念咒语,一前一后被二位巫女护住。
最前方的巫女独自静静走着,抱着必死心意。一道道簪光像找着仇恨发泄处般,都纷纷在他身上倾泻。身外的光罩便如同霜打的天牎般,铺上了冰裂般纹样,又一个个破裂开来。于是便只剩得衣裳,被划开一道道口子,染红了鲜血。原本如同天仙般的玉颜鲜血淋漓,一道梭光掠过,香肩便被扯去一块皮肉,露出森森白骨。巫女却还是面带微笑,仿佛毫无知觉一般,静静往前走着属于自己的路。
后退的使女与甲卫门,便都止住脚步,默默凝望。
不知是谁第一个冲出,紧跟着便是第二个,第三个,然后便是全然压上。成片成片的甲卫如同乌云一般向青年撞去,又化作黑色的雨点般,一滴一滴自云端落下。原来上天也是会流泪的,却是红色的雪。
一位甲卫身躯被劈作两半,双手便挂在青年脚上死也不放。十把长戚便斩向青年的身躯。整个空间都被巫女锁定,来不及瞬移,只得勉强躲过,又迎来一排暗箭,七柄长戈拦住去路。
惨白的天空之下,原本走在最前头的巫女如同被千刀万剐一般,静静跪坐在生起朵朵血花的地上,浑身上下已无一处完好皮肉。破碎糜烂的衣衫,和着血肉,却掩盖不住白骨森然。大半个左乳已被削去,露出血黄色内脂,随着心脏微微跳起。
于是右手抚上,是活着的温度。默默看着残破的身躯,不可思议般望向空中青年,仿佛在疑惑为何又将自己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