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一辈对小时候记忆最深的那一定是吃的。那时物质贫乏,肚子都填不饱,突然有一次能吃饱或吃些从未吃过的,那东西,那味一定让你念念不忘。记得二妹出生时,母亲做月子条件可没有现在这么好,有月嫂专门服恃或婆婆妈妈帮忙,专心做月子不用干啥,想吃啥想干啥都由月嫂或婆婆妈妈代劳。那时除了亲戚送的几个鸡蛋可没啥吃的了。蛋也要剩着吃,一天最多二个,做成姜头蛋汤。母亲剁姜,打蛋,调浆,煎蛋,加水,煮熟。我一直趴在灶前,流着口水等着起锅。灶台放了大碗头,碗头装满米饭,起锅了姜头蛋汤倒入碗头,姜头蛋汤飘溢而出的老姜辣味蛋香直入心肺。
“小馋猫,拿个碗来!″
母亲爱怜地抚摸着我的小头说。
我屁颠屁颠地赶紧去拿碗。绞汁着姜头煎蛋,辣得呵着嘴,直冒汗。那辣那香那甜深深地植入了我的味蕾。
那时镇不叫镇,村不叫村。镇叫人民公社,村叫生产大队,村民叫社员。社员没有私产,一切生产资料都属公社或大队所有。农业生产活动,口粮等生活物资均由大队统一核算,统一分配;社员按分配劳动赚工分,工分年终或半年结算成工钱,然后工钱折算可换取的口粮,一年下来大队交完公粮,剩下的粮食按工分分给社员,赚工分少的常会超支倒欠大队。逢年过节才有宰猪,猪肉是按人囗分配,一个人一二两。肥肉油多,可留着平时炒菜,大家争着要。平时炒菜用块肥肉在锅里擦两圈算是加了油,肥肉可还得铲起来留着下次用。那块肥肉经三番五次使用榨干最后的油脂就成了一块香喷喷油渣子。那块油渣子就成了几个兄弟姐妹馋物,一没注意就不晓得被那个小馋猫先落肚了。在那个年代长大的小伙伴们一定忘不了那偷偷享受油渣子的香味。
嘴馋的不仅仅是小伙伴,大人们秋收完了有时间了嘴馋了就会邀几个人打打登窝。所谓打打登窝就是凑份子聚聚餐,男人们凑份子称头鸡或鸭或兔子什么,然后到某人家宰了煮了,各自带壶米酒一起喝一杯。女人们打登窝简单,每人出点米一起打糍粑或做粄。做粄那可属客家女人们的拿手好戏。叶柴灰是现成的,用叶柴灰做成的粄都有叶柴灰粄香,叶柴灰粄香的味道就是妈妈的味道,家的味道。
客家人依山而居,大米是主吃。仅一个大米客家女人就能做出花样百出的各种粄。反正用米搭配各种野菜,用石磨磨成浆或碓头碓成粉,或搞或蒸或炸或烙或捶……经过女人们灵巧的手就成什么糍粑,黄粄,煎粄,白头翁粄,苎叶粄,艾粄,灰水粄,簸箕粄等……年过节讨媳妇做满月做寿房子开基横墙下墙架等做喜事都要做粄,其它没啥客人归随手回一包粄。
侄子斌在上海工作好几年了,有房有车虽没大富大贵也算是事业有成。上个月大嫂带了一包叶柴灰和一捆粽叶特地去上海探访侄子。到上海买糯米,煮开水,淋灰水,泡糯米,包粽子。粽子还在锅里煮,叶柴灰粽叶香己溢满了整个房间。起锅,剥开粽叶,金黄色粽子让侄子情不自禁对大嫂说,“妈,这才是我真正喜欢的粽子!”
妈妈的味道,家的味道那才是永远的味道。儿子女儿不管离家多远或离家多久,那念念不忘的一定是妈妈的味道,家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