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已是傍晚时分,在镇里的五金店转悠了一圈,套绳、钢丝、狼眼手电、登山镐、压缩食品、补给用水,该准备东西装了一大登山包。买完东西,在路旁的小店要了碗卤子,刚吃完天上就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不久天就黑了下来,我看一眼手表,差一刻钟七点,是时候出发了。白天山上游客太多,进山很受限制,到了夜晚虽然能见度差点,不过依靠狼眼手电足够了已经。潜龙渊位于神农架腹地之中,我从木鱼镇出发,到那里就算不休息也得走上一天一夜。
在这原始丛林里面行进,不像那些已经开发了的森林,最困难的莫过于脚下没有路,去往潜龙渊的道完完全全得我自己走出来。树木之间的间距过于密集,有些地方连脚都踏不进去,更别说行走了。狼眼手电被我卡在登山头盔上,除了前方的这点光源四周漆黑一片,耳畔尽是虫鸣,以蝈蝈的叫声最为响亮,还有嗡嗡的蚊子声和和一些不知名的虫子鸣叫。登山盔前飞舞了一小片喜光的昆虫,幸亏我裹得比较严实,不然非得被虫子咬成马蜂窝不可。
我手里握着指北针,一直在辨别方向,手里登山镐斩棘开路,虽然天上下着小雨,不过这林子太密,我裹得也比较严实,还是被热的满身大汗。以前听过一句话,那些孤身进入沙漠、丛林或者大海的探险家,所面临的最大敌人其实并不是恶劣的自然环境,而是孤独,他们能否战胜自我,完全在于内心能否承受那种被文明所抛弃的孤独之感。
这些话大多数人是理解不了的,因为没有切身经历,是想象不来的。很多人可能会表示理解,可一般人其实连其十分之一都体会不到。这并不是我在信口开河,意识起源于物质这句话并非无的放矢,电视上看别人跳伞和自己身临其境跃下万米高空,那可是天壤之别,所以那种感同身受的理解我表示怀疑。
现在我一个人,孤身陷在这无穷无尽的绿色海洋之中,刚开始一两个小时还比较好熬一些,但是时间一长,过了五六个小时之后,来到后半夜,我的神经反应已经开始变得迟钝,对事物的意识也慢慢模糊起来,更可怕的是我对这时的自己已经产生了一些怀疑,因为一直持续在这种幽暗、封闭的空间里,我的精神有些不受控制的乱想起来,这种与世隔绝的孤独可能使人精神崩溃,这时候就是最可怕的,不论是我自身的精神威胁,还是这丛林里客观存在的种种危机。
我掐了自己一把,努力提高自己的注意力,尽可能的去想一些刺激我神经冲动的事情,可惜都无济于事,眼前一直保持那种昏暗的光线,四周漆黑似墨,好像这世界就只剩下我眼前的这一小片光亮了,其余的一切全是无穷无尽的黑暗深渊。
上下眼皮一直打架,困顿之感越发强烈,我拿起手电环绕一周,这里都是些低矮的灌木林,没有高大的树木,暂时还找不到休憩之地。
该怎么办呢,我忽然想到曾经看过的一篇外国邮报,上面说一个外国间谍被敌人关进了一间精神折磨室,说是折磨室,其实就是一间一无所有的水泥隔箱,这种隔箱一般都是狭小局促,没有声音,没有光亮,当然设计有细小透风口之类的,呆在里面会觉得时间被无限拉长,一般人挨不过十个小时就会精神崩溃,这种在精神层面瓦解敌人的手段很是残忍,但这个外国间谍却奇迹般的在里面渡过了超过三十个小时,简直是间谍史上的奇迹。后来接受采访才知道,原来这个间谍深知这种精神刑法,他进了房间为了不让自己精神崩溃,就开始唱歌,到头来整整唱了超过三十个小时的歌,嗓子早已嘶哑,最终等到了队友的解救。
这种反人类的奇迹确实很少见,但并不是没有。现在我所在的环境跟那个外国哥们几乎如出一辙,长时间黑暗中的摸索,使得我现在精神很难集中,在这危机四伏的原始丛林,极其危险。我清清嗓子,先来一首《热情的沙漠》吧,“我的热情,好像一把火……”。
不想刚唱一句,却觉得很是突兀,有点自己吓到自己的感觉,并不是说我唱的难听,而是在这种静谧的环境下一句歌声令人很是别扭,感觉怪怪的。不过一想,别扭死也比被毒蛇咬死要好,不是有句话就叫做打草惊蛇么,想到这里就无所顾忌了,放开嗓门大唱了起来。
“你给我小雨点,滋润我心窝。我给你小微风,吹开你花朵,爱情里小花朵,属于你和我,我们俩的爱情,就像热情的沙漠。我的热情,好像一把火,燃烧了整个沙漠,太阳见了我,也会躲着我,它也会怕我这把爱情的火。”不想我一下放开了声,居然唱的这么爽,这黑天瞎地,我独自嗨歌,别提多带劲了,要是阿涟现在在这儿,估计早被我气的吐血了,哈哈哈。
我越唱越高兴,唱完了《热情的沙漠》,又来了首《山路十八弯》和《纤夫的爱》,“妹妹你坐船头啊,哥哥我在岸上走,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我唱的声音太大,吓得林子里的各种鸟呼啦啦乱飞一团。
正在我准备再来一首《***》的时候,恍惚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怪异,确切的来说我唱歌的声音好像不是我的,我停下来,竖耳细听,却什么也没有了。我清清嗓子,试着再唱一句,这一唱心里不觉凉了半截。妈的,这大半夜的深山老林里,咋还有人跟我合唱呢,我有些发怵,最后那句听的虽不是很清楚,但我的经验告诉我那音调,分明是两个人合唱出来的声音。
我定一定神,会不会是回音什么呢,试着高声喊了一句:“阿发,你的喇叭裤破了”。我完全不知道自己为啥喊了声这个,不过就是喊了出来,我顿时无语。这次的声音我一字一调,字正腔圆,如果是回音,肯定能听到,可一声下去,却似石沉大海,毫无声息。我试着又喊了句:“麻利麻利哄,菠萝菠萝蜜。”依旧没有声音。
难道是我听错了,我不觉有些怀疑起自己来,但我还是不够放心,又唱了几句,这次是《东方红》,没有听见奇怪的声响。就在我以为自己神经的时候那个声音又跑了出来,这次我敢百分之百确定,有人在跟我合唱!
妈的,我环伺一周,难道自从我进了山,就有人一直悄悄跟在我的身后?我有些愤怒,居然跟我在玩这一套,但随即一想不太可能,这一路又不是什么通天大道,四处荆棘灌木,后面有人肯定会有声音。我又试着喊了两句,唱了几句歌,声音又不见了。
目前最大的不便就是光线太差,狼烟手电在这种漆黑的树丛里照不太远,四周似乎很是诡异,我不敢再往前走,灭了手电,竖起耳朵细细侧听。听了半天没有什么怪声,这时有些进退两难,刚才那奇怪的声音不是幻觉,不是回音,再往前走我又怕别陷入到了什么绝地之中,蹲在这里似乎更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2015.09.03.by:璀心狂舞5hak1n9he4r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