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宣官拿到三个纸条之后,再看了下三人服饰,便迎着众人的目光宣读了起来:
“绿袍王子道回答:非风动,非水动,非线动,非鱼动,修者心动。”
初听到如此回答,台下苦想的众人眉毛翘起,喜悦异常,如此绝妙的回答,显然让他们很满意,而听到如此答案的皇子也点了点头,国策院确实是有才学的。
顿了一下,宣官继续道:“慧能禅师回答:“非风动水动,非线动鱼动,悟者心动。”
地下的信徒再听到同样的回答,虽然禅机不同,但总是殊途同归,心中不禁对国策院大加称赞,同时也一脸殷切的看向祖师,自己祖师肯定不会弱于别人。
相对于别人的激动,李政道则冷淡了许多,心道如今朝政昏暗,诛杀忠良,任用奸邪,就连国策院的名士也这般无赖了。
但也没为女婿担心,毕竟他做出如此大的让步,即便女婿全败也能位列九卿,就是可惜了女婿辛苦经营的人气。若有此一败,信徒便对女婿失去信心,那五斗教也会因此辉煌不在,皇家用心之毒可见一斑。
不管众人反应,宣读官继续读道:“五斗元君回答:吾一日做于浪头岩悟道,观风浪涛涛,恍惚间三日已过,有一心得:世间三类——凡、修、道,凡人观之鱼动,生活所迫,眼蒙心昧;修道者观之心动,褪去凡躯,了悟真性;而我观之则一片虚无,无风无水,无鱼无线,何来动静之说。”
公志天明有些恍惚:“这···”
而台下信徒则陷入沉默,考虑自己在哪一个层次,然而答案却是显而易见的,想到这里众人久久不语,千言万语难表其意。
一旁李政道则忍不住低笑起来,目光变得迷离起来,口里不住喃喃道:“我儿静初,小道爹胜你远已,大道却不敢争锋,你的眼光透彻环宇。”
新婚人儿李倩儿,看到爹爹如此,立刻慌了神,她虽不识天理,不辨衷愚,但却是至孝至善之人,连忙递茶抚背,安慰三位爹娘,不敢有任何怠慢。
浪头岩下,海中龙族则各个若有所思,难道元君已然入道?,然则不然。
此刻,公志天明心中五味杂陈,想起父亲的临走之嘱托“为皇子,当辨衷识佞,若这五斗祖师却有其材,跪请天师,为我胥国除妖延续国脉,但若欺世盗名之辈,就拿刀杀之。父皇肉眼凡胎,现在已沦为鱼肉,切记切记。”
不管众人如何,台上四人却激斗正酣。
第一问高下立判,黑袍老人恹恹不语,那慧能禅师却双手执佛礼道:“下边我有一问,请教诸位:何为‘禅’”
听到问题,其他两位早就写了起来,此言国策院也早有定论。道纯也仔细思量了一下模糊的记忆从眼前飘过,这辩论之言,何尝不是他悟道心路。
宣读官接道纸条宣读:“名士王道子回答:佛即心兮心即佛,心佛从来皆妄物”
听到这句揭语,靠近一点的信众都奋笔疾书,记录每一点真言,虽然祖师乃神人,但国策院也非虚名之辈,‘禅’可不就心吗。
思考了一下,宣官脸带崇敬继续道:“黑袍赵真子回答:无体之体即真体,无相之相即实相。”
听到如此玄妙言论,信众继续低头记录,所谓真无之间不可言说,与心一样,可不就是‘禅’。
面对这两首揭语,道纯也是点了点头,两首小揭殊途同归,皆是描述的‘禅’为虚无之物,这国策院却是有些真才实学。
就这一会,宣读官却在看着道纯的纸条愣神,眼见台下哄闹之声传来,连忙口带疑惑的读道:“五斗元君回答:我言禅之意,三字概括‘不可说’。”
闻言,不禁下面众人一愣,就是台上三人也面面相觑,但随即便恍然大悟,‘禅’即是虚无,出口便已经输了。
就见黑袍赵真子和僧人慧能俩忙站起恭敬一礼道“此次辩论不用再继续了,我等差元君远已”
听到这话,而台下其他人,包括沙氏夫妇,李倩儿,信徒,海浪村村民则喜形于色,元君从来没有让他们失望过。但与众人不同,浪头岩下众海龙一族,却捶胸顿足,显然还沉浸在了悟真理之中。
看到两人望来,公志天明心下激动,显然已经忘记了道纯的不敬之罪,抬手就欲掏出隐藏在袖袍里的圣旨,册封名号,之前的轻视早就烟消云散。
然而,岩上却风云突变,台上王道子突然站起喝道:“殿下,国师之事滋事体大,望能禀明国策院院首闵大人,再做裁定。”
“圣上旨意什么时候轮到那闵老鬼左右。”其他两人怒道。
谁知,那绿袍王道子阴阴一笑,二话没说便从袍下掏出一柄两尺利刃,朝道纯合身扑去。
面对袭来的利刃,道纯连看都没看一眼,淡然坐定,不动分毫。
然而,不同于他心有沟壑,台下面的人都是惊骇欲绝,李政道碎了茶杯,沙氏夫妇掉了魂魄,李倩儿则惊叫的奔走救夫,场面乱成一团。
眼中冷芒爆闪,公志天明猛地飞起,身体上爆发出一股雄浑的气劲,朝浪头岩闪电冲去,他万万没想到,那伙人已经猖狂到这种地步,众目睽睽之下竟敢暴起杀人。
“贼子尔敢”黑袍赵真子目呲欲裂。
“施主且住”慧能禅师手捏莲花。
然而毕竟事发突然,众人想要救援已经来不及了,眼看着王道子挥下狰狞的匕首,使众人惊骇欲绝,若是元君遇害,他们国策院与皇族的威信就要扫地了。
就在众人焦急异常,反观元君却依呆呆的坐在原地,如同吓傻了一般,让大家不禁闭上了双眼。
不过一个呼吸,王道子便冲到了道纯近前,侧倾微曲,他身体扭出一个诡异的角度,不让敌人有丝毫反击的机会。
面对凛冽的锋刃,道纯眼睛微眯,脸上古井无波。
“嘶嘶···”破风声响起。
匕首冷锋爆闪,裹着一层真气甩向道纯的喉咙。
大事已定,王道子忙里偷闲,观察赶来几人的方位,以便找脱身之法,他杀人无数,每当刀刃已逼到喉咙,便是享受血腥盛宴之时。
“噗,噗~”利刃破肉的声音响起,一蓬血雾洒向长空。
浪头岩上空一片血红之色。
下一刻,血腥味弥漫的空气中,远远的传了出去,听到刀刃入肉的声音,王道子嘴角慢慢上翘,还未完全笑出,便感觉一股剧痛麻木从胸腹间传来,他低头看去,一柄艳艳长枪穿透了身躯。
“咳咳···你”眼睛带着惊惧和悔恨慢慢没了神采。
“哼···”冷哼一声,道纯面色冷漠的举起寒冰枪,尸体血雾弥漫,鲜红的血流在枪体上,瞬间凝结,闪烁的惨烈的血色。
如此急剧变化的场面,让李政道心惊胆战,不自觉的抓下一撮胡子,疼的嘴角抽搐,而公志天明也止住身形,心中震惊要知道这三位名士都是修炼有成之人,即便在国策院也是翘楚,如今却被人像鸡一样宰了。
在众人注目下,道纯面带和煦微笑,猛地一甩长枪,道人尸体便被他甩到浪头岩下,人群惧怕争四散逃离,让出一片一圈空地,谁知,那尸体刚一落地,就突然暴起一捧血红黑雾,腥臭难闻。
片刻后,烟雾散去,一具僵硬的麋鹿尸体显现出来。
对于这一幕,道纯微微咧嘴,他已进入服气境,望气之术也能初步了悟,那禅师和黑袍道人都是白气灌顶,唯独这个绿袍道人头顶妖气冲天,他初见三人之时六魂幡便时刻待命。
他自然是不怕这小妖,但细思其中之事,却深有意味,连国策院都有妖怪之流,可见朝廷昏聩,群魔乱舞到什么程度,可以说国生妖孽。
“这···王道长竟是妖孽。”公志天明惊出一身冷汗,但心下随即狂喜,这祖师法力如此高强,我皇室就有救了,想到这,他抽出左袖中的圣旨,朗声道“沙道纯接旨。”
圣旨本有两道,若是真才实学,法力高强,就加冕国师,若是欺世盗名,愚昧民众,便要人头落地。
受到妖孽惊吓的众人,这时听要宣旨,顾不得纷乱,便赶紧跪拜下来。沙氏夫妇、李倩儿等人也被妖怪惊得发蒙,此时又被圣旨一晃,早就没了主意,但好在李政道养气有方,迅速指挥摆设香案,搭上临时九层高台,请皇子台上宣旨。
上万信徒乡绅,都低低跪拜在高台四周,静听圣训。
就听公志天明朗声道:“诏曰:有沙道纯者,生于琅嬛郡海浪村,少时天降神书,自幼明事理,辨是非,晓阴阳变化,明四时寒霜;知海事,晓五谷,恭敬礼德,敬孝感天。又有悲天之心,爱民之仁,连冬以来,施粥开路,赠衣讲道,实乃天降道德仙。今吾敬祖师以国师之位,父母妻子均簌封抱养真人,五斗教为国教,望诸君戮力同心,以敬天恩。”
“谢主隆恩···”
谢恩完毕,沙滩上万人弹冠相庆,载歌载舞,五斗教是国教,他们也与有荣焉,但心间越发对祖师充满狂热。
而感慨最深的莫过于沙氏夫妇,两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泪眼旺旺的看向儿子,不知不觉间儿子已经位同储君,两人也收到荫庇,得享天恩,一时间思绪纷飞,想到了十八年前,辛苦拜佛,如今却是福报绵绵。
他们哪里知道,就是观音大士也预见不了这样的变化。
“请元君取度牒,为国教立圣言。”
宣完圣旨,公志天明有从袖里取出一度牒,站在高台上低头平举双手,等道纯去领,国师之位同储君,地位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闻言,道纯没有犹豫,一挥衣袖沿着九层台拾阶而上,接过度牒圣旨,站定在九层高台之上。
此时的他,已经换上了国师的装扮,头戴一子靑纶巾,束起一头艳艳红发,身着紫金仙授袍,描龙绘凤,贵气凛然,腰间玉带陪金环,叮当作响,脚蹬登天步云靴,明明净净,好一个道德全真。
在众人注目下,道纯站在九层高台,面色安详,时而看天,时而看地,时而看沙氏夫妇,时而看倩儿娇妻,时而观大浪沧海,时而看云卷云舒。
就在众人静心等候圣言教训之时,突然听到台上传来黄钟大吕般的声音。
“五斗教于吾幼时成教,然年幼难感天恩,及年长,感悟良多,遂言:行善、敬孝两德须贯之死生。有感,立五斗教圣言曰:‘四跪天恩,以体天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