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林默没有看那张照片,将脸侧了过去。原本还乐呵呵的,现在被许默这么一盘问,脸上也露出了少有的凝重表情。
“你不懂,我来说。我丢的那张照片确实和你给我的这张几乎一模一样。但是,我的那张,在背面写下了拍照那天的日期。而这张,却没有。你现在懂了没有?”许默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他有太多的疑问等着林默来解答。但眼下看这林默的样子,是没有招认的打算。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将许默整个人拉扯住,慢慢下沉。最深处,是不可见底的冰湖深渊,除了冷,哪还有别的什么感觉。他自己想想也真是可笑,这么些日子了,自己简直蠢到家,被林默完全玩弄在鼓掌之间。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林默目光闪躲,一时间想不出任何言语来应对许默。他只有抵死不认,也许还有转机。其实,整件事,不都是他自己一手布的局吗?只是,如今有了小插曲,但远没到揭开谜底的时候。当初也是在这,许默和他说丢失的是一张老照片的时候,他就有点好奇。当时他把这件事看成是一个接近许默的机会,只是不知道什么照片对于许默来说会有这么重要。林默能求助的人当中,唯一可能知道内情,也唯一会告诉他的人,也只有许正阳了。
当晚,林默就急匆匆给许正阳打了电话。电话那头传来许正阳惊讶又惊喜的声音,好一阵嘘寒问暖之后,林默进入了正题。他不想让许正阳知道,自己已经来到他所在的城市;更不想让他知道自己认识了许默。所以,以林默的口才与机警,愣是要到了许默看作宝贝的全家福。许正阳不是没有怀疑过林默的动机,但心底终究有着对林默过多的亏欠。凡是林默想要的,又是自己力所能及的,都会满足。何况一张照片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所以许正阳也没有深究,直到他在山洞口看到了林默,在“时光故事”里聊过之后,才猜出了几分当时的用意。
林默为了更好的隐藏自己的行踪,愣是让许正阳把照片寄回老家,再辗转托人寄到店里。这一番用心,到不是常人可以比得上的。那天,当他把照片拿给许默,看到许默脸上少有的满足后。原先绕了那么多弯的布置,一切都算值得。
“好,你不说,那我说。”许默见林默迟迟没有开口,实在忍不下去。今天,势必要将一切的疑问画上休止符。
“你怎么会有这张照片的,这是我家人才会有的东西。”许默将照片再次拿在手里,在林默面前狠狠晃了几下。
“那你就把我当成你的家人好了。”林默仍旧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家人?你算我什么家人?叔叔?伯伯?你太年轻。我兄弟?在我印象中没有,除非你是个野种。”许默被林默的态度逼急了,说话间完全没了分寸,语气越来越重,终于触到了林默的痛处。许默说到“野种”两个字的时候,林默的眼里寒光闪过。但很快,又陷入了悲凉的沉寂。
“你说话总是这么不饶人吗?”林默苦笑了一声,没想反驳许默什么,更不想解释。一切的答案,就让许默自己去揣度。
“混蛋,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处心积虑做这么多事?”林默不在意的态度再次把许默惹急了,他一把抓起林默的衣领,揪得高高的,另一只拳头也抬了起来。林默将头往旁边侧了侧,意思是你打,我让你打。许默恼恨的看着他,手用力一松,林默被推的往后退了几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不想说,能别逼我吗?就,就看在我救过你一命的份上。”林默在躺椅上坐了下来,语气依旧平静,却透着悲伤和哀求。许默一听,身子一软,也坐了下来。刚才的许多戾气,被林默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话击溃了多半。他在心里嘲笑自己,自己有什么资格来质问他。他说的没错,毕竟,是他救了自己的命。
“我还是想听一听你的解释。”许默的语气平静了不少,但是心里的疑问始终要有人解答。
“我的故事还没有到说的时候。”
“什么时候你才会说?”
“我快死的那天。”林默的眼神黯淡了下去,他守着的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秘密,偏要压上生命的赌注。许默一听,大笑了起来,这理由用来骗三岁的孩童都显幼稚。林默的意思,也就是说他永远听不到解释的那一天了?
“以前我当你当兄弟,以后,不会了。”说完,许默起身就要离开。
“这你可说了不算。”林默淡淡回了句,有些事不是你不要就可以否决的了的。
“你他妈到底什么意思!我就只能永远像个白痴一样被你甩的团团转是吗?”许默这次完全恼了,用脚踹翻了身边的躺椅,动静大的连街道上的人都纷纷向上张望。
“你激动什么!你以为全世界就你一个人命运悲惨,别用一张受尽委屈的嘴脸来对别人肆意抨击。许默,你想想,这一生,有谁是一定欠着你的!”林默也生气了,自从认识他,似乎没见过他发火。即使是被困在山洞的那次,他也照样乐观的不像个正常人。
许默不想和他讨论这种问题,头也没回,带着满脸的怒容,离开了“时光故事“的大门。他在街上又走了一段,进入一家酒吧,灯光很暗,适合一个人在角落里尽情沉落自己的人生。台上的歌声和周围的嘈杂给他的放纵提供了天然的庇护,没人看的见他现在扭曲的表情,也没人看的见他内心的那份脆弱。酒一杯接着一杯灌下了肚,其间有搭讪的女的,一律被许默烦躁的推开。一直喝到了深夜,肚子里再也装不下更多的酒精。现在,他整个人也像被酒精焚烧一样难受,胃里更是好一阵翻江倒海。
他推开拥挤的人群,扶着墙走出了酒吧。一步步艰难的将自己的身子移到了人少些的角落。终于,他忍不住在墙角将胃里翻腾的酒精一股脑都吐了起来。他偶尔喝酒,但从没醉过;或者说没像今天醉的那么彻底。一个救过自己的兄弟,没想到是最大阴谋的制造者。而且从林默的话语中,许默隐隐感受到了自己最不愿意面对的事。这事有关他的父母,甚至还有关林默的父母,又或者原本有的人在这些关系里是重合的。他不敢去想,只能用一醉方休般的粗暴方法,让自己暂时忘记错乱的思绪。他扶着墙吐了几次,整个身子疲累的有点直不起身。
“许默?”有人在身后拍了下他的后背,他尽力直起了自己的身子,用通红的双眼看着眼前的人。他面前的是张回,稍微远点的是司马青青。这两个人都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打量着自己,就像看着从未见到的怪物。
“才几个小时没见,你怎么成这样了?”张回一把扶起许默,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没事,今天高兴,走,再跟哥喝几杯去,我埋单。”说完,许默连拖带拉的就想把张回也拖进酒吧。两个人惆怅总好过一个人醉死。问题是,现在的张回春风得意,一点也没有买醉的意思。
“别喝了,我送你回去先。”
“不,不回去。干嘛不喝,你难道也是奸细?”
“你看你都语无伦次起来了,走,走。”说完,张回就想硬扛着许默回家。可无奈自己的力气不及许默,特别是发起酒疯来的许默。
“你疯够了没有,要疯你自己疯,张回,我们走。”司马青青冷不丁的上了火,言辞激烈的对着许默说到。她一边说还一边拉着张回的手,想把他带离“命案”现场。也是,眼前的人还是那个冷到靠不近,热到逃不开,聪明到极致的自己喜欢的人吗?这样自暴自弃的宣泄,竟让司马青青心里冒出了几分火气。
“你凭什么管他,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有其父必有其女。”许默一把将司马青青拉着张回的手掰开。
“许默,你胡说什么!”张回拉了把许默,让他神志清醒些再说话。可还没等张回把许默拉开,司马青青抽出手对着许默就是一个巴掌。
“你打我,你凭什么打我?就是因为你天天躲在角落偷窥我,而我从没给过你机会?”许默的话越说越离谱,有些事,看到不说破,和当面说出口相比是完全不一样的效果。现在许默是醉了,可司马青青和张回是清醒的。司马青青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完全不知道如何自处,也没好意思去看张回的脸。而张回自欺欺人了这么久,没想到又被当事人狠狠补上了一刀。
“疯够了就回家,走!”张回吼了一声,又去扯许默。许默猛的甩开手臂,嘴角露出邪祟的微笑。一个人跌跌撞撞地离开,虽然醉了,脚下的速度也是一点不含糊。
“他说的都是醉话,你别介意。”
“张回,对不起。”
“好了,没什么对不起的,先把他送回家再说吧。我相信你。”说完,张回温柔在司马青青的额头亲了下,暖意袭上了她的心头。他俩手拉着手,朝着许默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小心!”一阵刺眼的光照的许默眼睛都没睁开,只是眼前一黑,依稀感觉自己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身上的几次被液体浸透。然后,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