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条又放了几米,叶平安有些受不了旁边那个女子时不时偷瞄自己的眼光,于是佯怒道:“看什么看!没看过帅哥啊!”
那奇怪...至少在叶平安看来是奇怪的眼神,让他很有翻白眼的冲动。就像上辈子在路上遇到残障人士的时候,路人多会不经意地看几眼,虽然没有丝毫恶意,但那种不经意,而又躲躲闪闪的眼神,本身就可能伤害到他们。
那些眼神就好像在说:哎呀,一不小心鄙视了你一下。哎呀,一不小心又鄙视了你一下。哎呀,我还要一不小心再鄙视你一下!
叶平安咬牙切齿地瞪了她一眼,心中更是阵阵腹诽:“老子知道自己长得丑,两辈子都丑!尤其是现在一身臭汗,脏兮兮的模样就更丑了,但老子丑得自信,丑得奇特,丑得有内涵!你看不出来吗?还有!你这样嫌弃救命恩人真的好吗?”
其实叶平安这个想法倒有点妄自菲薄,他虽然长得不算俊朗帅气,但至少还有点小秀气,如果捧一本旧书装才子的话,倒很有些邻家哥哥的感觉。
可惜的是,他上辈子的邻居并不是什么甜美的小妹妹,而是个倾城倾国的马大神。
于是美如‘邻家有女初长成’般的绮梦没来,倒是承受了一把暴击版的‘别人家的孩子’——‘隔壁家的孩子’!
之后,更由于长期承受着这种容貌、才智等多层次多方位多视角的碾压和迫害后,叶平安很自然的就得出了‘自己很丑,活该单身’的觉悟,并且一直延续到了这辈子。
齐月书被他一瞪,不由心中慌乱,忙低头解释:“不...不是,我没...没看你”,那娇羞瑟瑟的模样,倒像个刚嫁人的小媳妇。
叶平安见了她的表情不禁一愣,不就开个玩笑嘛,有那么害羞吗?当下无奈道:“好好好,没看没看,快放藤子!”
齐月书“哦”了声音,手忙脚乱地蹲下继续解藤条。
安静不过一会,齐月书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救我们?”
迎着她感激而又不解的眼神,叶平安递给了她一个更不解的眼神,反问道:“我为什么不救你们?”
“我们刚才...”齐月书想到之前小姐威胁他的事情便有些羞愧,以至于声调渐减,到后来叶平安几乎听不到她说了什么,“我们刚才还威胁你了,你不生气吗?”
叶平安撇了撇嘴,不屑道:“生气难道比生命还重要?真..天道之下,还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他本来想说的是‘真理之下’,但考虑到这个世界的不同,便把真理改成了天道。
天道之下,还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没有吗?
齐月书微微张开嘴巴,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她没想到这么个砍柴的粗鄙汉子,居然能说出这么一番话语。虽然这话似真似诈,她根本分辨不出对错,但这至少是他对世界的看法,而自己好似还从未思考过这些。
你真是个砍柴的吗?齐月书想这样问,但没问,因为她突然想到,是不是砍柴的,和能不能说出这种话,好像并没有什么关系。
只是眼中的好奇愈发浓厚,还带着丁点小崇拜的意味。
眼见藤条再次放下,齐巴南双手奋力一攀,越过身前的几人,扬手就要扯住藤条,丝毫不顾及身下的藤蔓因为他的举动,有着断裂的风险。他才不管其他人的死活,这时候自然是活命要紧,毕竟早上去一刻,便能少些变故。
“啊!”
“齐巴南!”
“住手!”
整片藤蔓一时间晃荡不已,齐天凤甚至看到了几处关键的根茎因为晃动而生生断裂,可她的剑已经丢到崖下,根本阻止不了齐巴南,只能怒骂一声后,眼睁睁地看着他把藤条往身上缠绕。
在其余四人满脸惊惶惊慌失措的时候,唯有卫凉衣和齐山河二人在一瞬间有了决断。卫凉衣拔出剑鞘中的利剑,眼中却透露出从未有过的杀机,而齐山河也收敛了两个可爱的小酒窝,抬指指向了齐巴南。
“斩!”
“咒!”
齐巴南终于缠绕好藤条,松了口气,转头欲要对其他人嘲讽的时候,却见一道白色剑气从下方飞来,顿时惊得他魂不附体。奈何他此刻作茧自缚,把藤条死死地绑在身上,以至于现在连寸毫的闪躲都做不出来。
“不要!”
白光疾驰,在齐巴南惊恐的目光中狠狠斩向他头顶发髻处,在他本能低头的一瞬间,发髻丝带便被撕裂成乱舞的飞絮。还没来得及庆幸,齐巴南就感觉到手中藤条一软,竟被卫凉衣一剑斩断。
这才是他的目标!杀人,不一定能解决问题,也许最后齐巴南垂死挣扎的时候,还会把自己搭进去。但砍藤条就安稳多了,该有的震慑一点不差,还避免了齐巴南生出同归于尽的念头。
齐巴南手中一空,便知道完了,以前只知道卫凉衣强劲凌厉,还真不知道他心狠手辣啊!
只是,他对卫凉衣心狠手辣的感慨未免早了些,因为还有个更心狠手辣的齐山河。
他抬手一指的威力,可不像他嘴角酒窝那般的可爱,而是杀意滔天!
伸出那个手指的时候,他的眼中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只有一朵妖艳的红花,一朵绣在齐巴南劲衣上,心脏位置的红花!
“噗”一声轻响,轻得连近在咫尺的齐天凤都没听清楚,但她的眼中有一朵血红的鲜花爆裂开来。
齐巴南只觉得浑身血脉微微一顿,然后便是无尽的痛楚从胸口位置蔓延开来,瞬间便席卷了全身。低头看去的时候,那朵在齐天凤眼中盛开的花朵已经枯萎,变成了片片夹杂着碎肉脏腑的暗红污迹。
好狠!齐巴南最后这两字的感慨,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眼中只有越来越远的齐山河,和他带着酒窝的笑脸。
卫凉衣眼看着齐巴南坠落下来,犹豫了一刻,到底没有伸手去接,任由他消失在崖间的迷雾里。
“...死了?”齐天凤愣愣地望着崖下的缭绕迷雾,口中呢喃着无意识的话语。此刻她心中复杂至极,说不出是对于死亡的恐惧,还是摆脱危险后的庆幸,又或者是对手死亡后的快意。
卫凉衣看着齐山河的眼神中夹杂着疑惑、惊诧,还有忌惮!这个从魏都便一直同行的家伙,在他眼中突然出现了一抹神秘的色彩,谦逊下包含着的狡诈、微笑下掩盖着的冷酷,还有诡异莫测的招式,无一不让卫凉衣心生忌惮。
这一路行来,齐山河的表现一直都很符合他齐家偏支的身份,谦卑恭谨,任劳任怨,即便是被他人讽刺谩骂,他也只是报以那带着酒窝的可爱微笑,像极了往年那些被家族送来的弃子。
可现在,如果谁还觉得他是个来送死的弃子的话,那就真成白痴了!
藏的真深!卫凉衣心中冷哼一声,心中有了其他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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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个人呢?”当齐天凤和齐山河都被拉上来后,气喘吁吁的叶平安就把藤条丢给他们,然后悠哉悠哉地坐在一边等他们行动。
直到六个人全被救了上来,叶平安见几人收了手,没再把藤条往下放,于是奇怪问道。
齐月如眼神闪烁,不自觉的飘向了齐山河,喏喏了一会,终究没有回答。倒是齐天凤叹了口气,颤声道:“他死...,掉下去了”
齐月书一愣,齐巴南怎么会掉下去?他的武艺虽然不及卫凉衣,但比起月如和齐流戈两人来说却稳胜一筹,怎么他们两个没事,齐巴南却掉了下去。
又想到之前拉人的时候,下面好像有些嘈杂声,心中便有些怀疑,不由问道:“齐巴南怎么会掉下去?”
“他自己失手掉下去的”此前一直没有说话卫凉衣淡淡道,说着向齐天凤使了个眼色,同时警惕地看了叶平安一眼。
叶平安心里冷笑一声,从这些人奇怪的神色和躲躲闪闪的目光来看,肯定发生了一些不好看,更不好听的事情,至于是什么事情,随便想想也能知道。
于是叶平安神色渐冷,眼神不屑地瞥了眼众人,哼了一声“厉害!”,二话不说,捡起柴火转身就走。
此前叶平安已经通过齐月书的口,知道了这些人进山的目的和自己一般,想要拜入孤山门。叶平安本来还打算带他们一同前去,以免他们再出意外,毕竟以后很可能就是同门师兄弟,能帮一把,叶平安还是很乐意的。
可这些人连自己人都杀,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无论真实情况如何,无论几人之间有什么不能化解的恩怨,又或者齐巴南有着自己的取死之道,但当时他们几人同陷深崖,即便不能同心协力共赴难关,也万万不该这时候自相残杀啊!
虽然用结果去审判人性难免有失偏颇,但叶平安的心中依旧生出一股恼怒的情绪。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品德?
这尼玛就是那种,危难关头害己还不忘损人的无节操无道德的‘高尚’情怀啊!
吗蛋,自己之前还说什么‘天道之下,还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真是天大的讽刺!
想到这里,叶平安不由看了眼惊疑不定的齐月书,心中还有些安慰,至少这个女孩没有参与其中。
“这条路能到孤山门”叶平安离开的脚步一顿,提醒一句后又快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