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凤鸣山,心更静。之前还一直有父亲牵挂,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这里成了我唯一的归宿,我开始重新认识这里,原来我一直都没有看清过这里。
这天,我又跟庭芳一起练瑜伽,我问了他我心底的疑惑:“大殿上的‘无极禅院’匾旁边的那一列长得不像文字的字是什么?”
“那是梵文‘伽蓝’,就是寺庙的意思。”
“哦,那慧可禅师为什么断了一条臂膀?”我追问道。
“当年达摩师祖从西天来到中原传教,立志普渡众生,慧可禅师立志追随达摩求道,说是‘求法之人,不以身为身,不以命为命’,于是慧可便立雪数宵,断臂表示决心,这才得以继承达摩师祖的衣钵,成为禅宗的二代传人。”庭芳得意地回道。
“还有,院门口的一花五叶是什么意思?”
“这是达摩师祖的目标,希望禅宗一支可以“一花开五叶”,得以发扬光大,达摩师祖即为“花”。”
没想到庭芳知道的这么多,不愧是每天读书的人,这又让我想到了文渊,笑我不读书。想着想着,却不觉得生气,却只是想笑,没想到被庭芳看见:“你笑什么?”
“没什么,你懂的这么多,是不是以后也想继承慧可大师的衣钵啊?”我故意岔开话题。
“这个啊,要靠机缘,当年达摩师祖走遍中土,也就只选中了慧可一人,慧可大师到现在还没找到那个有缘人呢,禅宗讲究‘明心见性,不立文字’,我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也没被看出有什么慧根,所以我肯定不是那个什么有缘人啊。”
“什么是‘明心见性’?”
庭芳笑着说:“给你讲个故事吧!”
有一次大梵天王在灵鹫山上请佛祖释迦牟尼说法。大梵天王率众人把一朵金婆罗花献给佛祖,隆重行礼之后大家退坐一旁。佛祖拈起一朵金婆罗花,意态安详,却一句话也不说。大家都不明白他的意思,面面相觑,唯有摩诃迦叶破颜轻轻一笑。佛祖当即宣布:“我有普照宇宙、包含万有的精深佛法,熄灭生死、超脱轮回的奥妙心法,能够摆脱一切虚假表相修成正果,其中妙处难以言说。我不立文字,以心传心,于教外别传一宗,现在传给摩诃迦叶。”然后把平素所用的金缕袈裟和钵盂授与迦叶。
我感叹庭芳的博闻强识,也顿时觉得自己之前的无知,的确,我是该要好好读书了。
“庭芳,把你的书借我看吧!”我道。
庭芳不知道我此时的心情,随口一说:“这里有本《春秋》,你看完再说吧!”
“不够,要你所有的书!”我强调道。
庭芳不相信我会看这么多书,但是鉴于我坚定的口气,他还是答应了将所有的书都借给我。
《诗经》、《楚辞》、《四书五经》、《左传》、《尚书》······这些都是庭芳借给我的书。《诗经》、《楚辞》还好,后边的那些书实在无趣,我一不写史书,二不带兵打仗,读这些根本是没用。但是为了一口气,我还是忍着往下读,为了证明我读了很多书。就这样过了一年。
为了排除这种读书的枯燥,我开始去其他人练功。看着他们的一招一式,也在旁边跟着挥手磨脚,没想到被庭芳看见了。
“要真想学,就一起练吧,虚白师父会同意的。”庭芳道。
想想,练功也没什么不好的,如果再遇到那黑鹰白虎两个恶人,我就不用怕他们了。
虚白师父真的同意了,只是我没有功夫底子,不能跟庭芳他们一起来练,只能从基本功练起。
从梅花桩开始,我总是怎么样也站不上去,就算上去了,也会立马掉下来,结果是身上青一块紫一块。
“算了,你还是回去读书吧?”庭芳无奈地说。
“那些书都看腻了,没趣,我还是练功。”
第二天,庭芳给了我几本书,都是野史小说之类,还有民歌。
就在我为自己站不上梅花桩的时候,庭芳想了一个办法,将梅花桩削短、加粗,这样我就轻而易举地站了上去。然后再慢慢加高、减粗,这样,我的习武之路才慢慢走上了正道。
一天,练功累了,便停下来歇息,顺便翻看着庭芳送给我的书,看到了一首民歌:《西洲曲》读下来才知道正是当年娘教给我的那首小曲,也是我在文渊面前唱的那首歌。只是没想到我在他面前竟然唱出了这样的歌,“忆郎郎不至,昂首望飞鸿”、“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读到最后一句时才明白是“南风知我意”,不是“暖风”,这样的讹传,也难怪他会说“书三遍,鱼成鲁,虚成虎”,想我当时真是班门弄斧了,悔恨也晚了。
我的习武生涯还在继续。
三年了,我练的都是庭芳教给我的那几招剑法,因为他说女儿家就只适合练剑。我每天重复地耍着这几招剑法,毫无生趣。
我看到其它人在打拳,于是也混进去凑热闹,没想到被慧可禅师看见了,便说道:“清儿,过来!”
我跟着禅师,来到房间,他递给我一本书,是《御风剑法》,我疑惑不解。
“当初你父亲送你来的时候,留下了这本书,说如果以后你要习武的话,就将这剑法授予你。本以为你不会痴迷于武学,这样也好,你本该是这剑法的继承人。只是不要将这剑法随便示人,福祸难料。”
我拿着剑谱出来,庭芳问我,我没说,只说是家传的剑法。他也就没有多问。
我翻开剑谱,里面全是招式,还有口诀:
第一招:归去来兮
第二招:歌吹沸天
第三招:矗似长云
第四招:北走雁门
第五招:径分丘陇
第六招:平沙落雁
第七招:踏雪折梅
第八招:剑起黄埃
第九招:伏暴藏虎
第十招:疾风寒上
······
这些招式又急又轻,忽快忽慢,每一招我都要练上十来天,更不又说将它们连贯起来,融汇变换。每天都在这些剑招中渡过。
一天,庭芳来找我,说是要离开了。他在这里的学习期限已到,现在要回家,有自己的责任要担。
我才想起来,我来这已经四年了,而庭芳也已经十八岁了。
“清儿,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我没想到庭芳会这么问,在这里,我喜欢跟他一起练剑,喜欢一起聊天,可从来没想过要跟他一起离开。我不能说不愿意,“我的剑法还没练成呢?”我找了一个很牵强的理由。
“我知道了,那你以后一个人好好的。”他只说了一句,然后转身就离开了,我分明看见了他脸上的神情,当初知道文渊不是真心送我回家的时候,我脸上的表情也应该是这样的吧。
我以为自己的小聪明可以瞒天过海,却忘了他是满腹诗书、知情达理的庭芳,怎么骗得过他呢。
庭芳走了,留下了他所有的书。每次翻到这些书,我都是充满感激的,感谢他这四年里的帮助和迁就。
在这里,一天天过去,我的剑法也练得差不多了,当然,从庭芳留下了书里,我也知道了为什么长安城会被哭倒。而说这句话的那个人,在哪?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