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老夫人本是年过七旬的人,一场突如其来的风寒侵袭了老夫人的性命,尽管全家人用尽了名贵针药,却还是没能留住老夫人的命。老夫人在弥留之际,当着全晏家人的面宣布“晏如风永远是晏家庄的人”。
在老夫人入殓的当天,作为长孙,如风本该是扶灵位的首选之人。可是二叔晏长青却将如风赶出了灵堂,让弟弟晏如水取代如风。而全家人似乎也没有反对,为了是最疼爱自己的祖母安心离去,如风选择了退让。
当所有的丧事都办完了后,如风想去找父亲,他心中有疑惑,为什么祖母要说“晏如风永远是晏家庄的人”?可他又犹豫,似乎开不了口,怕万一是自己不想得到的那个答案。父亲晏长白虽然不像二叔晏长青那样讨厌自己,却也没有表现出来任何喜欢自己的迹象,母亲也是。这些年来,他所感受到的亲人的关怀都来自祖母。
如风在父亲的门口徘徊着,刚好父亲从房间里出来,本没打算和如风说话,却又撞个正着,问道:
“找我有事?”
“哦····不,没事。”
“那就好。”
“有事,怎么会没事,你有疑问,把你心中的疑问说出来。”原来晏长青早已站在了走廊里。
晏长青走向晏长白,说到:“大哥,都十八年了,以前是有娘护着他,现在是该把事情说清楚的时候了。”又转向如风:“估计你也猜到答案了,只是你不敢承认罢了,那好,我告诉你,你根本不是晏家的子孙,不姓晏,当年那个难产的孩子生下来几个时辰就死了,你只不过是娘从外面买回来的一个野孩子,为的是要让晏家后继有人。可惜你命不好,没那个福分,两年后大嫂就生下了如水,所以晏家的家业与你无关。”
如风不想听,可是二叔把一切都说得清清楚楚,他看看自己的父亲,他看出来了,父亲也希望晏家的继承人是弟弟,毕竟那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他没有话可说了,只得转身离开。只听见父亲在背后说道:“你还是可以在晏家庄继续住下去的,这是老夫人的意思。”
住了十八年的晏家庄忽然之间变得好陌生,连家里的下人们都在议论。
他走出了家门,来到酒肆,独自喝酒,数不清喝了多少坛,从黄昏到半夜,却还没醉。直到店小二来提醒说要关门,等到付钱的时候,才发现今天张通没有跟自己一起来,而自己从来都不带钱的,在身上搜了半天后拿出一块玉佩给小二。小二见他穿着不俗,估计这玉佩也应该不凡,也就答应了。
走出了酒肆,如风恍然发现,十八年来自己什么都没做,什么都不会,离开了晏家庄自己是不是真的活不下去了。
三天了,他没有回晏家庄,要靠自己活下去,他去过竹林小院,看见云白姑娘正在采摘桑叶,然后自己默默离开了。自己现在的窘况,又怎么能让云白姑娘看到呢,似乎人在低迷的时候,自尊心总会变得莫名的强大。
他放下自己的身段来到了一家铁匠铺门口,站了许久,最后还是走了上去:“大哥,你这里需要伙计吗?我有力气的。”
“那你试两下给我看看。”店主看他不像是在开玩笑。
“好。”说着如风抡起大锤挥了几下,虽然十八年来一事无成,但从小舞枪弄剑,身体确实坚实。
老板点了点头,如风变成了这铁匠铺里的伙计,也住在了这里。
一天,云白拿蚕丝出去卖,路过铁匠铺时,看见的熟悉的身影,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便走进铺子里,果然是晏如风。没想到之前还宽衫大袖的公子,现在却在紧衣卷袖埋头铸剑,脸上还有渗出的汗珠,也顾不上擦。
云白便拿出自己的手绢,伸手去擦。如风抬头,只见云白毫不避嫌,也不顾其他伙计们的眼光,正专注地给自己擦汗。他心里有说不出来的难受,这是他期望已久的时刻,可不是在这样的场景,不是在自己这样落魄的时候。
他推开云白的手,“你干什么,随便就给别人擦汗,看来上次在溪边拖鞋不是偶然,你是真轻浮。”
“不是在所有人面前都这样的,你是例外。”说完,云白便把那只碧玉簪拿了出来,“这个我一直都戴在身上。”
如风看了一眼,“可惜了,我现在给不了你这些了,所以你也不用在这给我擦汗了。”然后继续干自己的活。
云白看见他仍旧不理自己,便将那碧玉簪用力摔在地上,离开了。
第二天,如风同样看见了云白。没想到她还来了,他还是不看一眼,做自己的事。云白却还是照样给他擦汗。
这样的情景重复上演了十天,第十一天云白没有来。如风有点失望,却也觉得这失望理所应当,落魄子弟,何以许卿。
就在失望还没退去的时候,他看见云白父亲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毕竟是长辈,如风便迎接上去。
“还想学御风剑吗?”云父道。
如风有些愕然,不知怎地回答。
“你要真不想学我也不勉强,也许我这女儿命该如此。”
如风听到这里终于不再沉默了,“云白怎么了?”
“我这女儿偏生得心气倔强,脾气古怪。如今一门心思都在你心上,每天早出晚归的,昨儿突然就病倒了,说是要我教你御风剑,说再不教恐怕自己就没机会看到你舞剑了。”
话说到这,如风只觉得自己亏欠云白:“只要老前辈和云姑娘不嫌弃,晚辈自当尽全力学剑,定不负云白厚爱。”
如风一心牵挂云白,便一路跑回了竹林小院,进屋便见云白正准备了一桌的饭菜。云白见如风满头大汗,拿出手帕给他擦汗,“这次你总不能再把我推开吧,你都答应了要学御风剑法的,你是知道的,这可是不外传的剑法,学了剑就要做云家的女婿,你不能反悔啊,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不会的,再也不会推开你的,你一定要好好的,我们要一起白头到老的。”如风紧握着云白的手。
“哈哈,我女儿当然会长命百岁啊!她只是让我撒了个慌,看看你对她到底有没有情分。”只见云白父亲从后面跟了进来,笑道。
如风放下云白的手,道:“可我现在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会,都不知道自己以后的生活要怎么过,或许从此清贫一生。”
“难道我云白在你眼里就你眼里就是贪念富贵的人吗?如果你是以前那个贵公子晏如风,我还不一定会像现在这样笃定自己的信念。现在的你是真实的,是可以让我安心的,以前的你是漂浮着的,我随时都要担心,不知道你会飞到哪里去。”
听着这番肺腑之言,如风再也不能说什么了,只有将与云白拥入怀中。
毋庸置疑,就这样,这对璧人就在这山野之中结为夫妻。一年之后,一个小女孩出生了,那就是我,晏清,爹爹说希望我清清楚楚做人。而我的记忆从五岁开始,娘会养蚕织布,爹爹打猎送往集市上卖,偶尔会给我带回从街上买回来的泥人。外公每天都会喝酒,喝多了还会耍耍剑,可我一点也不稀罕,娘说过,光有功夫没用,最后也只是莽夫,要学会用脑子思考,大概这就是爹爹总在娘面前示弱的原因吧。这样的日子一直到十岁那年,然后一切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