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解毒的最高境界是以毒攻毒，而不是虚与委蛇。
1.
简澜不怕死，从小就不怕，此生除了老鼠这种千年不败的动物，估计没有什么入的了她的眼。上大学的时候，每到周末宿舍里的女生们都会男友去了，很多时候夜不归宿，只有她一个人，她也不觉得害怕。米苏偏爱恐怖片，日韩美三国的统统热衷，还没恋爱的时候经常带着一大堆的片窝在她的客厅里看，往往凄厉尖叫的时候她还在漫不经心地嚼爆米花。程远昊算什么？再可怕也就是个人而已。简澜是这样觉得的。
她不否认自己是太自作主张了，如果母亲知道肯定会阻止。那天母亲来电话让她收拾些细软给送去，说要在那住段时间，她二话不说地就收拾了，冯玉婵来C城的时候估计也是十分匆忙的，并没有带多少东西，简澜就去买了新的给送去。见了母亲也是很少话，怕自己说多会露了破绽。冯玉婵倒是问起了程远昊的事，说自己这阵子恐怕走不开，想让简澜回趟D城把手续办了。简澜求之不得，应了过来。程天南刚好去物理治疗，不在房内，简澜托辞自己工作忙，赶紧的走了。
程远昊到底吃不吃这套，她并不清楚，也没有把握。只是下意识地觉得，如果按照程远昊的要求让出了合冢也并不能就此了事。既然能那么费尽心机地安排那么多事，不可能只是要一个合冢那么简单。
简澜是忽然想到的。
她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件事。
还很小的时候，父亲常牵着她在一条路上走，从路口走到路尾，然后转回头再回来，那个时候父亲总和她说着点什么，但是太久了，她记不得。
程远昊前面没有路了，他不知道，还在固执地往前走，他会掉下悬崖。
这是简澜猛然清醒到的。
而推使他往前走的，正是上一辈人的恩怨，包括自己的母亲和父亲。
米苏问的：“喂，你要当圣母？”
简澜瞪大眼：“什么？”
米苏：“那干嘛这么伟大？一副要去拯救的样子？”
“我没说是拯救。”
“你现在的举动就像是拯救。”
“你说的我好像真的很伟大。”
“难道不是么？”
“不是。”
“那为什么？”
“不知道，就是觉得，如果可能的话，能让他不要再计较那些事了。”
米苏嚼爆米花的嘴慢了下来，看着她：“真这么想？”
“恩。”简澜目光散漫，不知道看着前面什么。
客厅里就一片宁静，孩子被她爷爷奶奶抱外面呼吸新鲜空气了，家里没人。
简澜在安静中回过神来：“别吃爆米花了，吃点燕窝吧。”随手抢过她手里剩下的那一大包，然后将茶几上的一盅燕窝推至她面前：“我走了。”
米苏又跟着絮叨到门口：“你在自己的记事本啊什么地方写上我的电话，”
简澜正换着鞋子：“干吗？”
“哪天你尸骨无存了，也好让人民警察通知我领点零碎回来。”
简澜刚塞进嘴里的爆米花喷了一些出来。
那天程远昊是真被自己刺激到，他竟然一挥手就将桌上的显示器扫落在地，如果不是地毯厚实，估计那显示器真的尸骨无存。
程远昊那么生气，双眼喷火，如果能吃人，简澜早就连骨头都不剩。
简澜被那声巨响给震的惊了惊，随即就恢复正常，她看着握紧了拳头的程远昊，还是没打算就此罢手：“我觉得你现在跟可怜，真的。”
她双眸里的认真和脸上的严肃加上调侃的语气，让程远昊很快想到一个词语：火上浇油。
那个细长的脖子，很适合用来拧断。
几分钟后，程远昊调整呼吸，施舍给简澜一个字：“滚！”
简澜如获大赦。
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的留恋。
甚至连门都不屑给他关上。
程远昊看着她消失在自己视线里，开始咬牙切齿。
她不是应该摆一副感恩图报的表情来给他看的么？她应该好言相劝，温温和和地让他放弃报复的么？怎么原来是这样的态度？还那么有把握自己会听从她的条件放弃合冢？他的确是不太在乎那个合冢，虽然那个男人是母亲深爱的，但毕竟是抛弃了母亲。要那个合冢，完全只是为了消气而已。就算是到手，他也不打算将母亲的骨灰迁移至那。那个人，不配和母亲合葬！
就在这几天里，他是想过要放弃的，至少，不要太执着于以前的那个标准，只要冯玉婵倒母亲的墓前认个错，这样的要求够低了吧？
程远昊几乎要告诉简澜自己的这个想法。
在简澜还没到19楼的时候，他一直在把玩手中的签字笔，转来转去，甚至有点开心，如果真的能将那些过去都化解掉，那么自己和简澜的距离是不是可以近一些？
他没想到简澜的态度是这样的。
2.
尽管身体仍旧十分不好，医生也叮嘱不可以出门。程天南还是执拗地要去给秦晓荷扫墓，一开始冯玉婵十分坚持，要求自己代替他去，而且也是该去看看。程天南却十分的固执。
“每年我都去的，说到底，是我们对不起她。”程天南总在这个日子里想起过去很多事来。
冯玉婵在他眼里读懂一些东西，最后答应由他去，自己陪着就是。
按照往年的习惯，程天南并没有打电话给程远昊，而是自己叫了人开车前往，祭拜用的东西早就事先让人安排了，随车带着。
往年也很少和程远昊在那里遇到，总是一先一后的，也有偶尔会擦肩而过，程远昊不愿意在母亲的墓前表露什么，这一点他十分清楚，所以从来不勉强。有时候也想过看看会不会撞时间，能在那个时候好好地跟他说点什么，但程远昊生了躲他的心，所以他总不能如愿，也就一年一年地耽搁了下来。
今天到的时候仍旧如往常一样，是自己先。所幸公墓里有适合轮椅上路的斜梯，冯玉婵就在司机的帮助下推着程天南到秦晓荷的墓前。
照片上是年轻时候的秦晓荷，漂亮，生动，冯玉婵看着那张照片，红了眼圈。程天南将手里的花轻放到地上：“晓荷，我来看你，玉婵也来了。”
冯玉婵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程天南每年都如此，就一句话：“晓荷，我来看你了。”然后安静地坐在一旁的空地上，呆个把小时再离开。他会想很多事，跟自己，跟秦晓荷，以及程远昊有关的事，末了还会想起冯玉婵。这是他心底的秘密。
程天南走神的时候，冯玉婵将自己手中的花放置到秦晓荷的墓前，蹲下身，看着那张照片，眼泪直流。
“晓荷，我对不起你。”冯玉婵几近失声。
“那就跪着认错。”背后忽然有声音传来。
冯玉婵和程天南同时回头，不远处站着的，正是一身黑色的程远昊。
他没有带任何东西，甚至连花都没带一捧。
在二人发愣的时候，他走近，看着地上的花，嘲笑的意味就上来了：“怎么？一束花就了事了？”
程天南试图阻止他说下去：“远昊！”
“不如换换？你躺进去，我送束花给你？”程远昊并不打算接受劝阻。
“孩子。”冯玉婵已经站起身。
“你的孩子是简澜！”程远昊不屑。
“你要怎样才可以原谅？”冯玉婵拦了拦正要发火的程天南。
“跪着，给我母亲认错。”程远昊倒是十分的干脆，程天南的愤怒他已经尽收眼底。
“是不是这样你就可以原谅？”冯玉婵倒是较了真。
“可能会。”程远昊不相信冯玉婵会跪。这个据说十分骄傲的女人，当年就是以那么骄傲的姿态夺走母亲心爱的男人。
“好！”冯玉婵却应声了。
这一声让程远昊意外十分。
冯玉婵这边应下，那边已经要下跪。
眼看就要落地。
早晨被母亲来电要求如果有空就来这边祭扫的简澜是从下面一路小跑上来的，她远远地就看到程远昊在母亲身边站着说着什么。
走近的时候渐渐能听清对话。
然后在母亲就要下跪的时候冲了出来，那三人都太精神集中，没有注意到忽然跑出来的简澜。
简澜一把拦住母亲，扶母亲站好，转过身对还在晕乎状态的程远昊：“要跪是吧？好，我跪！”随即沉沉一下，跪着。
这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撼在那。
简澜对着秦晓荷的墓碑，重重地磕下：“秦阿姨，对不起！”再抬头，再磕：“秦阿姨，我妈当年的确是对不起你，我替她跟你赔不是！”
动作太快，让冯玉婵和程天南都来不及拦。
是程远昊在她继续第三个响头时一把捞起了她。
“你干什么？！”声音很大。
“让你满意！”简澜回以大声。
四个人都楞在那。
搞不清楚状况。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