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奎尼太子来到街上的一家酒馆,要了一坛酒,径自喝起来。
奎尼自顾自的喝酒,却没有发现,一个坐在他身后的和尚,正在细致地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他见奎尼一言不发,面带怒气,只顾低头喝酒,不由微微一笑,起身来到奎尼的桌边坐下,看着他微笑。
楼兰国不过一万多人口,城池也并不大,全城的人没有人不认识太子。大家都知道,两年多以来,奎尼太子性情大变,他们心目中的太子早已不复存在。他走到哪里,大家都会敬而远之,是没有人敢坐在他旁边的。
奎尼太子发现有人坐在了他的桌边,斜眼看了一眼,见来人是个和尚。这人四十开外,中等身材,眉目舒朗,神清气淡,一身超然,正微笑着看着自己。
楼兰国是交通要道,也是天竺和汉朝来往传经的必经之地,又因为历代国王和王后笃信佛教,所以楼兰国以佛教为正教。有人打扰自己喝酒,虽然奎尼太子的心里有几分不悦,但还是合掌说了声:“阿弥陀佛”,而后,继续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太子殿下,您的左手小指缺少一节,从你一出生便是如此,殿下不觉得奇怪吗?”和尚平静地问道。
奎尼太子自记事以来,就知道自己的左手小指缺少一节,他也曾问过国王和王后,他们说自己生来如此。也问过王宫里的其他人,其他人也和国王王后的说法一致。
“人生来有美有丑,有耳聪目明,有盲聋喑哑,这有什么奇怪?”想到这里,奎尼并没有看那位和尚,说道:“那又如何?”
和尚说:“请太子伸出左手,请看您的小指。”
奎尼太子下意识地伸出左手,见小指依然如故,正要责问和尚为什么戏弄于他。倏然间,那小指突然生出了一节,竟完好起来,正在他惊诧间,那新长出的一节小指又消失了。奎尼太子如冷水浇头,猛地回头看着和尚。
不想,刚还在身边的和尚却不见,见一个一两岁大小的孩子,站在僧袍里,正看着自己。奎尼揉了揉眼睛,只见那孩子猛然不见,和尚依旧坐地那里,看着他淡淡的微笑着。
奎尼连忙起身,向和尚恭敬合掌,重新见礼,并说道:“请问法师德号,来自哪里,欲往何方?”
和尚说道:“我是来自天竺国的和尚,法号提达。出家人出世俗之家,出五浊恶世之家,欲往何方,只看因缘,终是要回到极乐之家。”
奎尼点点头,问道:“不知可否请法师府中一叙?”
和尚答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既然见面,就是有缘人,我们走吧。”
来到太子府门口,见太子回来了,侍卫连忙行礼。奎尼和提达刚刚走过了大门,只听两个侍卫低声说道:“什么味道,这么香?”另一人答道:“是呀!好香!”
奎尼太子接触佛教多年,虽谈不上精进,但有圣人所经之处,暗香涌动的说法,他还是知道的,不觉心中对这位法师更加恭敬起来。
来到房门口,奎尼太子欲上前开门,只见和尚微一挥袖,房门自开。奎尼太子一时又傻了眼,呆在了原地。
待奎尼回过神来,只听和尚说道:“太子为何呆立不动啊?”抬眼一看,和尚已经笑着在桌边坐下。奎尼太子连忙跑进房里,亲自为和尚倒了茶,合掌说道:“法师请用茶”,这才在一旁落座。
提达端起茶杯,轻轻喝了口茶,又把茶杯放下。奎尼太子这才问道:“请问法师,我的小指生来缺少一节,是何因缘?”
提达示意他把房门关上,等他重新坐下,开口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啊。”紧接着,他开始讲述起来……
三十多年前,因为楼兰国弱小,所以一向依附于汉匈两国,在两国的争斗中谋得一方生存之地。当时,楼兰王膝下有两个儿子,个个聪明可爱。这一年,汉朝和匈奴分别来旨,要求楼兰王送一个儿子到他们的国家常住,其实就是他们想把王子作为人质,以此来控制楼兰。两个王子年幼,都还不到十岁,国王和王后非常舍不得,但为了国家得以生存下去,只好向两分别送走了两个儿子。
两个王子走后,国王心里清楚,他们这一走,就不会再回来了,将会被永远囚困在异国他乡。王后整日以泪洗面,百般愁苦。楼兰王看在眼里,心中更加难过,他不仅思念自己的孩子,更想到从此楼兰国就没有了继承人,所以国王整日更加忧虑不安。
有一天,一个大臣说他认识一个巫师,可以请来一问。国王大喜,就把那个巫师请进了王宫。巫师说,国王和王后命中还应有一子,只是要等到三年之后他才会前来投生。国王不解,就问为什么会如此呢?
巫师说,在楼兰国南部的阿尔金山中,有一位修行多年的仙人,他身在深山,闭关苦修,一心向道。这个人因为累世修行,积得福报,等他此生命终之后,便会来到王宫投生,成为楼兰国的太子。只是这个人的阳寿还未尽,要等到三年以后才会命终。
楼兰王盼子心切,就派人到阿尔金山中去寻那个修行人。经过千辛万苦,使臣终于找到了那个修行人。见使臣来到,不等他开口,那个修人就说道:“我与楼兰王有父子因缘,此生命终中后,自会到王宫投生,只是请国王宽限三年。”
使臣回城后,向楼兰王做了如实回禀。楼兰王震怒,说道:“我是一国之君,普天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马上回去,要他马上来投生,如若不然,便取他性命!”
使臣无奈,奉命再次入山,找到那个修道的人。那人见使臣再次前来,不由叹息道:“看来这是一段孽缘啊,我死之后,定会投生为楼兰王的儿子,但今世他取我性命,来世我定不与他善罢苦休!”说完话,修行人便拔剑自剔了。
不久,王后果然身怀六甲,楼兰王大喜过望。使臣见此情景,不愿违背因缘,便向楼兰王报告了那个修行人临终前发下的誓言。楼兰王听后,不由大惊失色,本想令王后堕胎,但又怕无法向天下交待,所以他找到王后商量。
楼兰王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向王后说了一遍,又说道,王后临产日近,在临产那一天,让王后假意有些来不及,在楼上生产,这样一来,新生儿便会坠楼身亡。到了临产那天,王后虽然舍不得自己的亲生骨肉,但也无奈地遵从了楼兰王的意愿,依照事先的约定行事。
没想到,人有千算,却算不过因果,小王子出生后,虽然坠下了楼,却没有摔死,只摔断了一节小指……
讲到这里,提达看了一眼奎尼太子,说道:“这个王子,就是太子你呀!”
只见奎尼太子端坐一旁,一声不发,呆若木鸡。忽然,他拍案而起,怒目喷血,低声吼道:“他连害我两世性命,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从那天开始,提达就住进了太子府,奎尼太子也一反常态,彻底戒了酒,每日按时早朝,忙于国事。他本来聪明能干,加上勤奋刻苦,他在大臣们中间的威信,不断得到提高。国王和王后也暗自欣喜不已,正思谋着,过些时日,便可将王位传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