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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三十三)残花美人

年过初五,奎尼太子和玛依莎又来到王宫,与国王和王后共进晚餐。看着两个年轻人眉目传眼,恩恩爱爱的样子,国王和王后不时开怀大笑,一家人坐在一起,好不其乐融融。

晚餐已毕,四人正在说话,忽有侍卫来报,“启国王禀陛下,门外有匈奴使臣求见!”

四人不由脸色一变,去年春天,两国刚刚战罢,楼兰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如今新年未过,使节又至,不知又要有何事发生。

“使臣为何而来?”国王问道。

侍卫答到:“听说是来送去年遣往匈奴的奴役的。”

众人暗想,不对呀,去年昂达亲王明明是说服役一年的,目前还有几个月时间不满一年,以匈奴的处事风格,怎么可能提前送回呢?

“请他来见”,国王说道。

匈奴使臣走了进来,躬身下拜,说道:“启禀国王陛下,小臣此来,受曼顿单于所差,只因去年前往匈奴的二十名楼兰青壮年表现良好,又逢曼顿单于寿辰,特派我来送他们提前回国。曼顿单于还说,这也是匈奴愿与楼兰交好的美好意愿。”

“好,感谢曼顿单于美意,请大人到馆驿休息。”国王说道。

听说二十名奴役真的回来了,而且一个不少,大家真是十分高兴,玛依莎和奎尼也更加高兴,因为他们终于可以再次见到古丽了,不知道她近况如何。

使臣退出后,王后急忙说:“陛下,快让古丽进来吧,其他人就让他们赶紧回家吧,也好早一些与家人团聚。”

国点头称是,“侍兵,传令,命古丽苏如合来见,其他人送回家中。”

过了一会儿,侍女掀开了门帘,一个衣衫褴褛,戴着面纱的女子走了进来。进得门来,她低头下拜,说道:“奴婢古丽苏如合,参见国王王后、太子殿下。”

玛依莎看到,她虽然没有摘下面纱,却已经泪如泉涌。但她的声音暗哑,竟丝毫听不出这是古丽的声音。

王后也发现有些不对,微微向前投身道:“你是古丽?”

跪在地上的女子点了点头。

王后接着说道:“既然是古丽,回到王宫,也就是回到了家,可否摘下面纱,与我们相见?”

女子低头不语,却是泪雨纷飞,伏在地上,用喑哑的声音说道:“回禀王后,今天的古丽,已经不是以前的古丽,摘下面纱,恐惊王驾!”说完,她趴在地上,全身抖动,啜泣不止,实在可怜。

王后说道:“古丽,自从你九岁随我入宫,虽为侍女,但我待你如亲生,这王宫就是你的家,我们都是你的亲人。亲人相见,哪有遮面之礼,无论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我们的古丽。不管发生什么事,我来给你做主。”

王后的话情真意切,表情也正如一位慈祥的老妈妈,她正用和蔼的目光,盼望着见到自己受尽苦难的女儿。

古丽听到王后如此说,渐渐忍住哭声,抬起满是伤痕,颤抖不已的手,慢慢摘下了面纱。

随着面纱飘飘滑落,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有些侍女竟发出了低低的尖叫声。无论如何,她们也不能相见,这就是曾经被称为楼兰第一美女的古丽苏如合。

面纱落下,她褐色的头发,如乱草般干枯蓬乱,面色暗黄,整个人就像被尖沙磨损过的珍珠,往日光彩早已不在。

一条长长地、淡紫色的刀疤出现在她的脸上,这条刀疤微微隆起,看来已经是旧伤。它突兀地从古丽的左眉尖,划后鼻梁,一直延伸到右脸颊。在这一条伤疤的影响下,古丽曾经秀美的长眉,被生生分成两段,眼睑紧皱在一起,使她那曾经如湖水的大眼睛,变得异常丑陋。她那曾经白璧无瑕的脸庞,沿着刀疤产生了龟裂,仿佛是一条条小小的蜈蚣趴在脸上。在她的颈部,还有一条圆形的伤疤,就好像是一条长长的蚯蚓,紧贴在她白晰的脖子上。

玛依莎看着眼前的人,她怎么也认不出,这就是那个青春洋溢、美貌倾城的古丽吗?这就是那个光彩照人、万人仰慕的古丽吗?她双手死死地绞在一起,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她真想冲上去,抱住眼前的这个可怜的人,但她无法起身,也不能冲过去,根本不知道如何去抚摸她,去安慰她……

坐在一旁的奎尼也完全呆住了,他的脸色由红变白,由白变黄,就像一棵金色的胡杨突遭冰霜。

王后慢慢地走到古丽面前,缓缓地把她拉起,轻轻地揽她入怀,充满怜惜地抚平她的乱发,不觉已是老泪纵横,幽幽说道:“我可怜的古丽呀”。

玛依莎按照王后的吩咐,无声地把古丽安顿好,又静静地陪着她坐了很久。在返回太子府的路上,她和奎尼坐在车里,俩人一路无话,都在默默地想着心事。他们不明白,一个好端端的古丽,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奎尼太子叫来巴图尔,命他速去找来一位与古丽同去匈奴的姑娘,他急于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不久,一位姑娘来到他的面前,跪地施礼,玛依莎也来到了奎尼太子的身边坐下。

“太子、公主殿下吉祥。”

“起来吧,请姑娘快起来,坐下说话。”奎尼说道,并示意侍女把她扶到旁边的椅子上。

“姑娘,我来问你,你们到匈奴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古丽苏如合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匈奴人为什么提前送你们回国?”

听了太子的问话,姑娘泪如泉涌,调整了一下情绪后,说道:“回禀太子爷,我们临走的那天晚上,有两个士兵把古丽带走了,说是昂达王爷要见她。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古丽姐又被回来了,身上全是鞭伤,人也昏迷着。我们到了匈奴,都在昂达王爷府为奴,我和古丽姐被派到昂达王爷身边做侍女。昂达老贼为人邪恶,经常对我们动手动脚,我吓得直哭,每次都是古丽姐冲在前面,所以她三人两头就要挨打,打得她遍体鳞伤。有一天晚上,我去昂达房里送茶,听见里边在厮打,我想一定是老贼又在欺负古丽姐姐。我冲进去,帮着古丽姐往向逃,老贼抬脚把我踢倒在地,又……”

姑娘有些说不下去,擦了擦眼泪,接着说:“又去撕扯古丽的衣服。眼看着古丽姐已经无处可逃,这时候,古丽姐猛地抽出一把短刀,在自己的脸上狠狠地划了一刀,鲜血一下子流了下来……”

“从那以后,我们俩被派去放牧,不允许我们回府,只能和羊群住在一起。这样过了一段时间,虽然很苦,但减少了很多危险,我们就是睡在野地里,也心甘情愿。”

“但是没过多久,大约就是古丽姐脸上的伤好了一个多月以后,昂达老贼仍然不肯放过古丽姐。他身边有一个非常残暴的侍卫,老贼逼迫古丽姐嫁给他。古丽姐拼死不从,在成婚前的夜里,想要上吊自杀……”

“后来被人发现了,古丽姐被救了下来,总算留住了一条命。但是那个侍卫怀恨在心,又把古丽姐一顿毒打,古丽姐被送回来的时候,昏死了好几天,才醒了过来……”

那姑娘边说边哭,玛依莎已经面色惨白,泪流如雨,奎尼太子气得眼含血丝,手也攥出了血。

“后来,古丽姐又几次想死,都被我们救了过来……”

“本来昂达老贼是不会提前放我们回来的,但我偷偷听匈奴人私下里说,曼顿单于知道古丽姐是王后的贴身侍女后,担心她死在匈奴,影响两国的关系,所以才下令提前送我们回国。”

姑娘说完,又哭了好一阵子,又说道:“还有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说。”

奎尼太子伸手示意她说下去。姑娘看了看屋里的其他人,奎尼明白她的意思,挥手让侍女们离开,只留下了玛依莎。姑娘还是不想说,奎尼太子说道:“没关系,这里没有外人,你说吧。”

玛依莎见那姑娘还是不想说,本想离开,听奎尼这样一说,心里一暖,又坐了下来。

那位姑娘又接着说道:“有一次,我听昂达老贼骂古丽姐,说她早就是自己的人了,不要再想着奎尼小儿了。古丽姐在几次昏迷的时候,也一直在喊着您的名字。我知道您就要和阿依公主成婚了,但古丽姐姐实在太可怜了,您和阿依公主能否,能否收留她,不然她还是活不长的。”

说着话,她来到地中央跪下,说道:“没有古丽姐,我们大家都难以活命,更不可能这么快回来,现在她变成了这样,我求求太子和公主,救救她吧!”说完,不住地磕着头。

奎尼太子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面无表情,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玛依莎站起身,把她拉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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