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林大夫生病以来,冬暖就没有一天睡过一个好觉。
她每日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在药房里待着,不停的配药,还多次以身试药,几乎入了魔。夏凉只能在身边看着干着急,林大夫已经生病了,冬暖可不能再垮了。
冬暖知道自己不能垮掉,所以她每日再忙都会好好吃饭,这一点夏凉是很欣慰的。
冬暖配药配的已经走火入魔了,但是还是没有用。她一次次告诉自己一定要成功,但是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她的耐心被磨的几乎尽失,她开始感到焦躁和不安。一想到师父会死,她就陷入惶恐之中。师父不能死,要是他死了,我怎么办?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呐,冬暖在心里哀嚎,声嘶力竭却又无能为力。
林大夫缠绵病榻已经数月了,几个月来,他大多是处在昏迷状态。偶尔会醒来,却维持不到多久,而且吃点儿东西便会继续昏睡。就算是醒来,人也不清醒。以至于冬暖想要问他体内寒毒从何而来,也无可奈何。
林大夫之所以能这么久不死,全靠冬暖每日给他用的那些名贵药材,说白了点,就是吊命。
夜色茫茫,天边新月如勾。
在药房待了一天的冬暖感到有些胸闷头疼,起身出门。步入院子打算透透气,还未站定,便觉得冷。本来才秋天,心里却寒如冰天雪地。或许是因为林大夫的病吧,配的药失败一次,心里便冷下一分。
抬头看向夜空,只见天边挂着一轮如勾弯月,无星无斗,在无垠夜空显的寂寥非常。冬暖不禁悲从中来,心里更觉得阴冷悲凉。
“冬暖姐,进屋吧外面凉。”夏凉看见冬暖,只身站在院子里,周身散发出一种阴郁的气息,仿佛整个人都笼罩在悲伤里。原本丰腴的身体,也因为这几个月的操劳和精神折磨,变的有些单薄。看得夏凉心悸。
“是夏凉啊,我就站会儿透透气,没事儿的。”冬暖不想进屋,那样她会觉得无比压抑。
“冬暖姐,你就进屋吧。林大夫已经生了病,你可不能再出点什么事。”夏凉有些心急了。
“放心吧,我知道分寸的。对了,师父今天怎么样?”冬暖回过头问到,由于她一直在药房为师父找解药,师父便交给了夏凉照看。济世堂也许久没有开门问诊了,村里人都知道林大夫病了,虽然还有冬暖在,但是也不会来劳烦她。
“还是老样子,中午喂完药之后,醒了不到半刻钟。醒是醒了,却还是入了魔怔一般迷迷登登的,说什么都不应。”夏凉颇为苦恼,再这样下去拖垮的就不止是冬暖的身体了。
“夏凉,你来济世堂这是第几个年头了?”冬暖突然问到。
“第五个年头了吧,算来你我二人都快及笄了。”夏凉虽然不明白她突然问这个是为何,但还是如实回答。
“及笄?是呀,我们都十五岁了。”冬暖感叹到。及笄就算是成年了吧,以前在电视剧里看见过,古时候大户人家姑娘及笄,都会举办仪式什么的。不过,现在自己这样境况,才懒的顾什么及不及笄的,而且自己心里认定的成年礼是十八岁。
夏凉却不这么想,但是现在林大夫这样的情况,及笄礼是比不得他的病重要的。
“夏凉,不管怎样你都不会离开我,对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夏凉顿时愣住。
“没怎么,我就问问。你如实回答就是了,”冬暖是怕,怕师父走后自己只身一人。
“冬暖姐救了夏凉的命,夏凉自然是要一辈子陪在你身边了。但是,若发生什么事让我不得不离开的话,我希望冬暖姐能原谅我。毕竟世事无常,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何事。”夏凉斟酌了半天,才缓缓说出这一席话。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冬暖听完她的话,只说了这么一句,便转身离去。“早点回房歇息吧……”
“万紫千红花未尽,冬暖夏凉四时春……”夏凉突然忆起这句话,心里也满是叹息。
旦日,冬暖吃完早点,守了会儿林大夫便又进了药房。
待夏凉也是和以往一样的,仿佛昨夜发生的事和说的那些话,都随风消散了。
日光透过窗,洒满了药房。
冬暖正专心的碾着手里的草药,白皙的秀气的脸庞渐渐布满细汗,嘴上喘了两口气,手上的功夫却更加快了起来。过了半晌,她满足的叹了口气,又完成一种,不知道管不管用。
拿到后院用文火熬着,便又回到房里碾所需的药材。
“冬暖姐快来,林大夫醒了!他说要找你呢!”
耳边传夏凉焦急的呼唤,碾药声戛然而止,她什么也不顾,使劲的往林大夫房里奔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师父在找她,师父在找她,师父在找她!林大夫有意识了!
冬暖跨进门,两步并作一步的跑到林大夫床前,一下子跌跪在了床沿下。顾不得腿上的疼痛,只是望着林大夫,焦急的问“师父,你醒了,你认识小暖了?”
林大夫被夏凉扶起来,背后垫了几个抱枕才堪堪坐稳。经过数月寒毒的折磨,人已经瘦的脱形,眼窝深陷,嘴唇苍白无血色,往日里俏皮的八字胡,如今也耷拉着,显得黯淡无光。
“为师…听夏凉说你这几个月…都在帮为师配药,辛苦你了,都瘦了。”说完咳嗽了一声,用手摸了摸冬暖的头发。
冬暖使劲摇着头,“不辛苦,一点都不辛苦,只要师父的病能好起来,让小暖做什么都愿意。”
“傻孩子,为师这不是病。是毒,天下至寒之毒——寒骨香,是无药可解的。”林大夫俨然已认命。
“毒药?我不信,你平里天天和我们在一起,谁会给你下毒呀。就算是毒,就一定会有解药的。师父您别说话了,好好休息,冬暖再去给你熬药。”冬暖不信,若是中毒,怎么一点也没有察觉呢?
“这毒没有解药,因为制毒之人已经死了。为师十一年前中了此毒,本以为无药可解,却在制毒之人的尸体上搜出了,与这寒骨香相克的烈焰丸。本以为是彻底跟除了这寒毒,没想到它只起了个压制作用。”林大夫歇了一会儿,制止住了冬暖想要开口的嘴巴,继续说到。
“这么多年过去了,烈焰丸的药效消散了,这寒骨香却越来越严重了。为师这身体已经是药石无罔了,而且老朽也活够了,毕竟你已经长大成人了。”
“师父,不要再说了。您现在不是好好跟我说着话呢嘛!”
“为师这是回光返照,小暖你过来,我有事与你交待。”
“不,师父,您这不是回光返照。我还熬着药呢!你等着,我去给你端。”说完不顾身后人的呼喊,快步跑了出去。
林大夫无奈,只得把话交待给夏凉,“夏凉,你来济世堂已经五年了,我死后。我希望你能继续待小暖好。”
“这是自然,林大夫你快别说了。”
“今日不说,这永远都没法说了。我那书阁正数过去第四行的第八阁,藏的有一个盒子,小暖现在不在,只能托付与你。记住,我死后,你一定要取出来交与她……”林大夫说完这句话,以然是只有出气没进气了。
夏凉吓坏了,一下子扑到林大夫跟前,使劲喊着“林大夫,你醒一醒,冬暖姐马上端药来了!”
冬暖刚把药端到门边,听到夏凉的喊叫,手一抖,嘭!碗应声而落,药汤洒了一地。冬暖顾不得许多,推门而入,两三步走到床前,看着林大夫快要紧闭的双眼,眼泪夺眶而出。
“师父,你不能死!你死了小暖怎么办?你不要小暖了么!”
“为师……没…没有不要小暖……我的小暖…已经长大了,可……可以照顾自己了。小暖,你…记住,此生…若无有关性命之事,不可入都城,不……可入皇宫。”说完这段话,已然穷尽了一生的力气,任凭冬暖夏凉如何呼喊,也再没有叹息一声。
冬暖看着林大夫躺在榻上,鼻息脉搏全无,眼睛紧闭,神色安详。
“师父,小暖早已把您当做父亲。爹,您真的抛下小暖不要了么?小暖从此无依无靠,你怎能瞑目啊?!”
总觉得深夜写文比较有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