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看来，许高说的话什么时候都可信，因为我在不久之后就收到了通知函，被告知作品进入决赛，获奖的话有机会进入S建筑公司。我把这事给小果说了，她还是慢悠悠的泡着咖啡，看着窗外的风景，不搭理我。她家境好，父母在单位又有关系，没毕业就走了后门，当了一家报社的副主编了，这工作其实就是喝着咖啡和别人聊，清闲的厉害。刚上学会，多说是多数人翘着二郎腿过，到了毕业才知道当初和别人一样的悠闲是错误的选择，小果就是最好的例证
小果看够了外面的风景，终于回到我的世界里，她优雅的抿了一口咖啡，说：“洋小听，咱们班就四十个人，选择和建筑设计不相关的工作的人现在都不挺好的？目前听说在建筑一线徘徊的也就只有你，路成人家里是开公司的，不算数的。”
“洋小听，天都知道我们建筑系难找工作，那么多公司也为我们放了通行证，你怎么甘愿就放弃跑去建筑工地干苦力，真有你的。”
我自翻白眼，又无可奈何：“你说的，我都知道，可是我的心思都在这上面，该怎么办？”
“所以说，你不值得同情。好了，我要去工作，有时间我们再聊。”
小果接完电话，急急忙忙地走了。
我一个人又在咖啡厅坐了一会儿，目光流转而下，却见到一个熟悉的人。
他一早就这样看着我，这样子站着很久了吧。
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么巧。”陈嘉良随意的坐在我的对面，示意服务员拿了一杯咖啡。
是真的巧合吗？
我怎么觉得这小果前脚刚走，他后脚就来了呢？直觉告诉我，这绝非偶然或是突如其来。
他唤回我的神游：“在想我为什么会出现？”
我点头。
“还没有毕业就接受家里人的安排，还会有什么事情值得稀奇古怪的。巧的是，我们这一个大的家族干得都是建筑，更巧的是，我会是R公司的经理，我可是只见过房子长什么样的人。所以，我会出现在这里，你还奇怪吗？”
陈嘉良虽然是淡淡的说着这些，语气里也有不甘的味道。
“我还是觉得奇怪。”
“你当然会觉得奇怪。洋小听，这四年来，我每年都会回家，暑假或是寒假都想尽办法见你一面，原因你不会不知道。今天在来之前，我就想好了。把你留在身边，不管以哪种方式。”
“洋小听，我特别的后悔，那时我一点勇气都没有。”
“我从路成那里知道了你所有的事情，这当然也包括许高。”
陈嘉良若有所思的看着我：“我表哥他一直都是一个人在过的，无论姨父姨妈他们打算怎么帮他，他都是不会接受的，这一点，你应该知道。前段时间，他承包了一个项目，突发意外死了一个人，这事是姨父姨妈在暗中调解，死者家属才同意不追究，当然，表哥他永远不会知道这一切的。我告诉你这些，并不是希望你转述给他。我只是想说，你和表哥并不合适。”
这四年来，他确实会隔三差五的打电话给我闲聊，也会专程跑来学校看我，但我都是有意识的避讳，没有任何的逾越。
“洋小听，我说过了，要把你留在身边，无论以哪种方式。”
“你想说什么？”他到底在表达什么意思？
他表明了他的想法，不留余地：“来我的公司上班，推掉S公司的工作，我知道你已经被录取。”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许高作为业界有名的建筑设计师，出了这样的事，你以为如果我把这件事情公开到媒体，他会怎么样？”
陈嘉良的公司也算是建筑界的领导者之一，不比之前录取的那家差，无论怎样都是不错的选择。上班的第一周，公司没有给我们这些实习生任何形式上的训练，直接进入正常的工作，周末堆积如山的文件压得我透不过气来，除了构思画图，还要作数据推断，这让我头疼。在纸上含辛茹苦地算计了一通，越写越糟糕，最后是数字叠着数字的，头终于炸了，我那是气急败坏的揉成纸团丢了出去，却被进门的人抓了个正着，“没有灵感了。”
“洋小听，才刚工作几天，脾气就上来了。”
许高展开纸团，看了一会，笑道：“原来是数字困扰。”
“我教你。”
他拿着硬笔在图上画了个草图，帮我计算核实了一通，认真的指出了我的错误。
我虚心受教，毕竟是自己学业不精的。
“我曾到了墨尔本，在那里待了有两个月，对那边的建筑有了了解。不论是高层还是两层的别墅都错落有致，即使是相同构建的两栋楼，也会在楼与楼之间做一些改变，设计独到。就一些房子，尤其是外表看着小的，里面的空间也很大，在这之前像中国一些城镇的房子，有地下层的存在。相比较中国的房子，墨尔本的城墙颜色偏深，而且每一栋房子的颜色不同，而国外多是统一规划，有模有样的，没有创新。”
“还有就是国外人的环保意识强，楼与楼之间有空隙的，都会种上花花草草，居民区也多建在花草之间，庭院里也会很多的植物，条件允许的话，还有纳凉的靠椅。所以，你的这副设计图受老师讲的条条框框太多，没有新意，加上你没有去过当地，并不了解那里的文化，所以也会出现常识性的错误。”
“一般的公司都会有对新的职员入职前的测试，有些是在工作当中，有些是在工作开始之前，有些还是当作任务来安排。如果你在工作之前没有任何的培训，现在的这些题目很可能会是你考试的题目。”
“如果你不够重视或是出现低级的错误，都会被出局。”
听他这么一提点，我幡然醒悟，大学里学的都是冰山一角，听的都是陈词滥调，怪不得我没有什么灵感。
“路老师，您言之有理，小女子我自知学识浅见，求您今后多赐教。”
他见我的脸突然凑近，又是嬉皮笑脸，阿谀奉承的，“扑哧”地笑了，宠溺地给了我一个深深的吻，很长时间过后，我的脑子一片空白，都处于白痴的状态，才有的设计灵感又灰飞烟灭了。
“路老师，学费你也收了，是不是应该传授学生我一点东西你呢？”
“你这个臭丫头。”
“西藏的传统住宅里确实有帐房，你把它定义成这个地区是对的。但是帐房有冬夏之分，冬帐房如你所画的一样，木头框架，帐顶用毡子，唯一不足的是你设计的高度，应该2米左右，重要的是顶部留出天窗，可以通风，采光，出烟，所以你在设计的时候要尽可能多的考虑当地的气候因素。”
他在我的设计图上指点了一番，又让我自卑了一回。如果没有他的指导，以我目前的这三脚猫功夫，会不会刚进公司然后又会被赶出来呢？
“想什么呢？”他见我笔不转，很不解。
我把这些日子以来的思前想后说出：“国内的建筑设计学无论作多么大的改变，都是规矩的，并不会有多么大的创新，要是有机会出去看看就好了。多数人出去旅行，都是为了沿途的风景，而我如果和你一样可以在旅行里看过沿途的红砖绿瓦就可以了。”
“这样的想法永远挂在心里总会有实现的那么一天。”
我抱着他，心里却难过不已，因为我不知道我和他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沿途旅行，看见红砖绿瓦。
公司确实将这一次的建筑设计图当作是我们进入公司的考察。设计总监给我们剩余的人开了一次会，大概是走的人学艺不精，提醒我们，认真努力，要凭实力做事。
陈嘉良经过我的办公桌时，敲了一下我的桌子，响声引起了其他同事的注意。他不管，叫我：“洋小听，出来。”
我收拾了一下桌子上的文件，赶紧跟在他的身后一起出去。
他开车带我在附近转悠了一会儿，才停在路边。我们没下车，就坐在车里。
再过后，他开车又带我回公司，下车时，他才说：“我喜欢了你六年，我觉得自己不能这样放开你，即使你现在不爱我。可是只要你在我身边，我相信你总有爱我的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