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青从书房里处理完公务,便到了容园。剪枝正布置晚膳,见栗青进来,就屈膝行了礼,笑道:“老爷来了,夫人在屋里和小姐说话呢。您先坐,奴婢去叫她们出来吃饭。”
栗青闻言道:“哦?阿慕来了?你忙你的吧,我进去看看。”说罢就往里屋走去。
屋里,栗苏苏不知又说了什么,引得栗夫人开怀地笑着。栗青拨开帘子,就见女儿窝在爱妻的怀里,欢颜笑语,便阔步走了过去笑着道:“说什么呢?这样开心。”
栗苏苏抬起头见是她爹爹,就甜甜地道了句:“阿爹安好。”
栗青脸上的笑容深了些,在她们身边坐下,揉了揉栗苏苏的小脑袋,道:“你呀,这样大了还跟小时候一样,爱粘你阿娘。”
栗苏苏撅起了小嘴,当真一派孩子气地道:“阿慕不管多大,不都是阿爹和阿娘的女儿吗。而且,阿娘身上香香的,怀抱很舒服,阿慕也不会累着阿娘。爹爹你说我为什么不能粘着娘亲?”
栗青语结:这孩子!从小口齿就伶俐得很。
栗夫人云容见状就敲了栗苏苏一下,嗔道:“阿慕莫要与你阿爹贫嘴。”见栗青脸色好转,又一本正经补充道:“依我看,你阿爹是见你与我亲近,心里吃味才那么说的你。”
栗苏苏也一本正经,她点了点头:“阿娘说的极是。不是阿娘提醒,阿慕还没发觉阿爹他对我们感情好的妒忌!”
栗青:“……”
威武的将军什么都不说了,决定抛下父亲和丈夫的矜持,伸手就挠起了栗苏苏和和栗夫人的痒痒。
栗苏苏哇哇大叫:“阿爹你又来这招!”栗夫人也连连告饶。
三人笑闹了会儿,就听剪枝在外头喊他们趁亮。便一起出了里屋,往外间去用晚饭。
饭桌上,八菜一汤,荤素搭配,还摆了一壶酒。因栗苏苏的祖父祖母都已仙去,栗将军也不爱那些个高门大户里讲究的规矩,栗夫人无需在一旁伺候,而是同席而坐,同桌而食。
栗夫人云容见栗苏苏拿筷子时比往常不同,忙抓了她的手来看,这才发现女儿双手的指尖都泛着不正常的红,还略有些肿,柔柔的声音里带了心疼:“阿慕,快教娘亲看看,你的手是怎么了?这样红,可疼不疼?”
栗青闻言顿了筷子,也往栗夫人抓着的栗苏苏的小手望去,这一望,眉头就皱起来了,也急道:“手怎么了?红成这样,涂过药了吗?”
栗苏苏将手拿回去,露出作为一个女儿不愿父母为自己担忧的笑容:“阿爹阿娘你们那样紧张做什么。未央已经给我上过药了,没有什么事,就是夹菜不太方便,叫剪枝姑姑给我布菜吧,你们快吃饭。”
说罢先为自己的懂事赞叹了一会,然后她就听她阿娘用不确定的口吻道:“阿慕你,不会是练琴练得吧?”抬头就见她爹爹娘亲的目光里带了七分关切,三分怀疑,正殷殷将她望着。
栗苏苏:“……”她在心里不断这样告诉自己:都怪以往的表现实在太恶劣,阿爹阿娘有这个反应不算过分,是人之常情,人之常情,常情。。。。。。
栗青又恍惚与妻子道:“前几日遇见沈夫子向他问起阿慕的情况,夫子说阿慕天赋极佳也很用心耐苦,我一时还未敢全信。这几日忙着边关的一些事务,也没能及时过问阿慕的情况,今日见阿慕手伤得这样……原来沈夫子那日的话不是像阿慕从前的夫子,是说来安慰我,而是真的!”
栗夫人云氏一双美目泛起了雾气,仿佛受了很大的感动,她喜道:“老爷,我们阿慕终于懂事了!”说罢,望了回栗苏苏的手,又心疼道:“这孩子,为了练琴讨我们欢心,竟将手伤成这样也不与我们说。也怪我这个做娘亲的,这几日忙着府里的内务,想着阿慕她换夫子换得勤,上回嘱咐了她一回,就没再多问了。不想此次却是我疏忽了。”
栗苏苏见她阿爹阿娘将一出“发现女儿‘改邪归正’,倍感欣慰,喜极而泣”的场景上演地旁若无“她”。忍不住咳了一下:“……阿爹阿娘你们的反应实在令我难过。阿慕虽然顽劣,但答应了你们的事,还是会守信用地做到!”栗苏苏说这话的时候显然忘记了,以往她阿爹给她请古文诗词教习夫子时,她也是将“好好学习,不叫爹娘失望”的誓言说得铁骨铮铮,而后,又没忍住将夫子气走的事。
栗将军与栗夫人在表示完对栗苏苏“改邪归正”的欣慰和没能及时关心栗苏苏致使女儿练琴练得受了伤的愧疚之情后,看向栗苏苏的目光里就多了一些慈爱与慰藉。
栗将军对栗苏苏会转变为一名才女又重新燃起了希望:也许抓周的结果还是可信的。栗将军想着便眼睛发亮地看了一眼栗苏苏,含笑点了点头。
不知栗苏苏知道她爹爹此刻心里的想法,又将作何感想。
栗夫人则在一旁夹了栗苏苏素日里爱吃的菜往栗苏苏碗里放,笑得甚是温柔:“阿慕,多吃一些。现下你手受了伤,就不要多动。近几日也不要去练琴了,好好养着。你不是爱看话本,就在你的无忧阁里放松放松吧。”
栗苏苏有些受宠若惊:连话本也不限制她看了?她张了张嘴,有些结巴道:“阿娘你,你说得,说的是真的么?你让我看话本了?”
“傻孩子,以往是怕你误了学业才不叫你看那些小说。如今你懂事了,晓得要奋发向上了,阿娘自然也要给你相应的安排自己生活的自由。”
栗苏苏闻言很开心,她说:“那么,阿爹阿娘,让我们吃饭吧。”
至此因栗苏苏手指受伤引出的小插曲便告一段落。三人安静地用了晚饭。
暮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夜凉如水。因是夏季,这样的时刻格外令人舒适。
栗苏苏当晚便留在了容园,要与她娘亲一起睡。彼时栗将军望着床上占了原本属于他的位置的栗苏苏,又幽幽的看了栗夫人一眼,自己抱了床被子,睡厢房去了。
窗子上烛影还在顾盼摇曳,屋里栗夫人给栗苏苏的手指重新涂了药,便拥着女儿沉沉睡去。窗外,夜色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