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蒋宏盛府上出来,林嘉南已经换了种心情,她几乎可以确定王宏兴的案子是蒋宏盛自己搞的鬼,至于那么百分之一千分之十的可能幕后有黑手,现在担忧也是然并卵。监狱风波就更不用说了,连影子都还没有的事情。
——总会有办法的。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于是回府的路上林嘉南特地拐到西市,提了些陈李记的红豆糕桂花冻,又买了只马太婆荷叶烧鸡,心情愉悦地赶回家。
在路上她还认真地思索了一番,要怎么绘声绘色地把今日的风流韵事描述给四娘听。
然而,狄府大厅里愁云惨淡,四娘和慕封面色凝重。
“怎么了?”林嘉南挂在脸上的笑容一沉,赶忙问道。
李元芳也将手中的食物放下,寻了张椅子坐好。
四娘望着林嘉南,眼底尽是哀愁,许久才叹道:“大人,四娘,四娘怕是给你惹祸了……”
“是我的错!”慕封抢话道:“这事如果要追究,就把我交出去罢,是我打的人!”
林嘉南听得云里雾里,皱眉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说清楚点。”
原来今日四娘趁着空闲,想起去东市绸缎庄里挑几匹好一点的布料,回来准备过冬的衣物,正巧慕封也闲着,他们二人便一起出了门。去的一路顺顺利利,回来就出事了。
刚出了绸缎庄,他们二人就被人围了起来。为首的相公约莫四旬,一张马脸,穿一件圆领大红袍。那相公眼里流露出几分贪婪几分猥琐,盯着四娘从头到脚浏览了一遍,又陶醉般地深深吸了口气,笑嘻嘻地问道:“这是谁家香喷喷的娘子?”说话间一双倒三角眼还死死地望着四娘的胸部。
四娘又羞又恼,一张脸快滴出血来了。
慕封勃然大怒,喝道:“快滚开!”
那相公瞥了一眼慕封,毫不在意地说道:“这是你家娘子?啧啧,这般极品的小娘子,配你委实有些可惜了,不如这样吧,你就乖乖写封休书,本官不与你计较了。”
慕封双眼一瞪,头一回见如此大胆无耻的登图浪子,竟然当街逼迫休妻强行抢人妇,一股血气顿时涌上头,他将手中的布匹往地上一摔,摆好架子就准备动手。
那相公看慕封要反抗,眼一横,头一瞥,示意身后的人上。当下,两个人冲上前扛起四娘就跑,其余的人一哄而上将慕封团团围住。
围住慕封的那几个虽然都是些好勇斗狠,寻常街上打架斗殴的泼皮们,手上也有几分功夫,却终究只能混混街头,哪里及得上正规训练过的慕封。慕封三下五除二就打倒了一片,抢回四娘,又气不过,冲着那色胆包天的相公就是一拳。
“哎呀”那相公捂着乌青的右眼,杀猪般大叫起来:“你个小兔崽子,你知道你打的是谁,本官乃是左司郎中王本立!你完蛋了,你马上就要完蛋了!本官定叫你吃不完兜着走!你这小娘子,迟早也要跪在本官面前,搔首弄姿,摇尾乞怜!”
林嘉南听完登时气炸了肺,拍案而起,怒道:“这人简直就是无耻败类!这么就会有这样的人,这么就会有这样的人!天子脚下,他太无法无天了!”猛然又想起前几日在街上碰到调戏民女的人正巧是王本立的侄子王宏兴,又骂道:“他们两侄舅一路货色!”
林嘉南这话是说到点子上了,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王本立与他的侄子王宏兴就是一丘之貉。王本立好色,王宏兴也好色,只是这王本立好色与寻常大部分人不同,他只对容貌姣好、体态曼妙的人妻少妇痴迷。王本立一旦看中了谁的娇妻美妾,便强取豪夺,不惜一切也要弄到手。
早些年王本立还比较收敛,行事低调,都是阴里设计引诱威胁迫害,近几年他得圣上盛宠,除了皇帝,几乎无一人在他眼中,行事也愈发乖张起来,街上碰见心水的就强行抢回家。如今他后院十九房姨太,均是他收集的各类人妻少妇,风情万种的有,端庄大方的有,更有清新脱俗小家碧玉,连他的正妻都是从别人那里抢回来的。
他的侄子王宏兴也正是耳濡目染,学着肆无忌惮起来,这才被蒋宏盛选中。
四娘幽幽地道:“有关王本立的事情,左右邻舍都知晓,这人心胸狭隘,睚眦必报,偏偏又是圣上身边的宠臣……大人,如今可怎么办才好啊……”
慕封脸红脖子粗,将腰际横刀解下往桌上重重搁下,大义凛然道:“将我交出去就是,是我打的人,我甘愿领罪!”
“哼”李元芳冷哼了一声,眼里杀气毕露,说道:“这种人,我去杀了就是,用不着如此低三下……”
“哎”林嘉南赶忙打断他,道:“何必脏了我们的手!我有办法可以治他。”
其余三人一惊,三双眼瞪得铜铃一般大小齐齐望着林嘉南。
林嘉南笑道:“你们是不是忘了你们家是做什么的?!我是侍御史,专门负责弹劾,碰上这样的人,就该站出来为国家为社稷出一份力量。”
四娘眉头一蹙,担忧地说道:“大人,王本立如今正红,朝堂人脉甚多,你此举岂不是拿鸡蛋碰石头,这万一要是不成,后果不堪设想。”
“四娘,就算是拿鸡蛋碰石头,我也要试一把。王宏兴的案子,已经让我与他结下仇怨,以他那小人肚量,迟早也会来找我的麻烦。今日,他更是吞了狗胆来动我的人,我若是不先下手为强,表明自己的态度,日后还怎么出来混。而且,以他一贯的行径,朝堂上不满的肯定大有人在,只是碍于他的身份忍气吞声不敢做出头鸟罢了,我若是站出来,他们就算不帮也不会阻扰我。你就放心吧,眼下要做的是多收集罪证,将他钉得死死的!”
一番话说完,其余三人又是一惊。
四娘鼻头发酸,泪花在眼里打着转,忍了半晌还是没能忍住,两行泪珠便滚滚而落。
慕封一直以为狄仁杰是个娘炮,方才那一番话却彻底改变了他心中所想。娘炮怎么会说出如此豪言壮语,对,所以狄仁杰一定不是娘炮。
李元芳先是一震,尔后又皱起了眉头。“吞了狗胆”、“出来混”几个字眼不停地在他耳边响起,他暗自琢磨,这不是山贼土匪才时常挂在嘴边的话,大人究竟是从哪里学来这么流里流气的口头禅。
他脑海里突然闪现出范怀义的脸,当即做了个决定:以后绝不能让范怀义靠近大人三寸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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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后:范怀义猛地打了个喷嚏,一脸茫然地望着眼前的空气,问道:“谁在说老子坏话?究竟是谁在说老子坏话!”
他怔了几秒,又勾起那邪气的笑容,垂目望着膝上嫩白的圆臀,一边哼着《将进酒》,一边轻拍合着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