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将到,五树石城外的青石山下,一个不是很大的院子里,聚满了形形色色的人,有的人站着,有的人坐着,还有几个人被吊在院子里的屠狗架子上。
一声鸡鸣,一丝阳光温暖射入院中,众人的脸上显露出暗色的表情,大家不是焦急,而是茫然地等待,等待着更温暖的光亮。
“咯吱!”屋门开处,一个束发簪木的老者踱步出来,众人在老者出来时全部围了上来,老者没有理会众人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径直而缓慢地走到了屠狗架前,抬头看了看面前的五个人,虽然光暗,但是五人面部狰狞和痛苦的表情还是一览无余,渐渐传来了喘息之声,也许是众人屏息时间过长,此时低沉的气氛让人不由自主喘息起来,一吸一呼是那样的整齐,可无论如何抵不过第二声的鸡叫。
第二声鸡叫止后,又一个人匆匆奔出房屋门,迅速走到屠狗架前老者身旁,低声说了句,“菱夫人未醒!”
老者在听到这句话后,忽然怒睁双目似铃铛,紧皱双眉如冷剑,背手转身面向众人高声说道,“二次鸡叫已过,而菱夫人依旧未醒,我李长奎履行对菱氏上侠的承诺,如无法保全上侠后世之家存立,甘愿自灭全家,老汉将手刃我的五个不肖之子,然后自绝。”说完,已经从一旁的石边提起了一口二尺长白刃钢刀,这时忽闻得“啊!”一声长啸,细听竟是一妇人的哭喊,此时,面前的一个中年人叹气说道,“族长,菱氏一家人到如今地步,我们族人皆有责任,况且族人因此已经损失惨重,此时正该重整旗鼓时,如何反做这样自戕的事情呢?”
李长奎怒目看向说话的中年人,说到,“子生,你这是在让我食言吗?你是要让李长氏蒙羞吗?我生已经愧对恩人菱钟所托,难道死后还要愧对李长氏的祖先吗?”
李子生作揖叹道,“昨日上侠所示,二次鸡叫凌夫人醒来,她就可以安然无恙,并且顺利诞下菱家后人,若未醒,菱家灭。上侠并未怪罪我族守卫不利,只是说‘若菱家灭,则天命如此!’还请族长三思。五位兄弟冒死就出菱夫人已属不易。”
李长奎此时手握钢刀,仰天太息,高声问道,“你们是否都是做这样想法?”
众人有的说“是!”,有的人点头,有的人则犹豫不动,李长奎流泪道,“妇人不舍,是妻子和母亲小情私意,你们今天的不舍,就是忘恩负义,人长存,不如心长存,这个道理你们都懂。”
此时,屠狗架上左边吊着的第一个人,发出微弱的笑声,李长奎怒道,“你为何发笑?”
只听见那人微弱的声音,“爹好大的气魄,今日命丧你手,我已无憾,我知道我们兄弟五个不是死在那里就是死在这里,爹安排我们五个一起去救菱夫人我就知道,救回她若生我们生,她若死我们也死,也好让我们也死得其所。只是我有一句话相托,还请爹记住。”
李长奎声音弱下来,说道,“你说吧。”
只听得,“我幼年时,爹曾带我去过一次上侠证选,我在证选测试时,曾有个上侠跟我说过几句话,我当时没听懂,他说我‘长恨不能久,三十草命休,黄莺刀头立,花开季无秋。’我此时命不久远,却想到一点寓意,我没通过证选,可他说我是有缘之人,我以为我们佑护菱氏上侠后人就是我的缘福,可现在我才知道,我的缘分却是那只黄莺鸟。”
说着,只听得一声清脆的鸟叫,众人顺着声音迎着阳光发现李长奎不远处的一个树上立着一只黄莺鸟,在李长奎之子话声落时,叫了两声,然后“特愣”飞起,转了一个圈后,落在了李长奎的刀刃之上,李长奎皱眉问道,“洪涛,这是何解?”
李洪涛气息依旧微弱,不过脸上现出了一丝微笑,“我猜的没错……”正说时,忽听的门内喊道,“醒了,菱夫人醒了!”
众人转身围在了屋门之前,李长奎看着飞走的黄莺,眉头轻轻皱了一下,长出一口气后,扔下手中的白刃,转身踏步迈向屋内。
进屋后,床前站着五六个身着素色花衣绦裙的女子左右而站,床边坐着一位微露几根斑白发丝的妇人流着泪看着床上躺着的一位半睁双目,娇喘不止,面色微白,欲言又止的孕妇,李长奎进屋后,所有人都看向了他,只见李长奎迅速挪步到床前,看着床上的孕妇菱夫人问道,“菱夫人,你可认得老汉?”
菱夫人勉强微笑了一下,点了点头,没有说出话来,此时旁边的妇人起身说道,“老爷,菱夫人现在身体很虚弱,需要尽快调制还神药。”
一句话提醒了李长奎,遂即转身到屋外叫来家下人吩咐,“上侠青木桌下压着的还神草,赶快去做药,叫上族里的郎中李渺,他知道怎么弄,快去!”
下人去后,李长奎复又回到了屋中,看到众人眼睛不停地盯着自己,李长奎忧郁了片刻后,吩咐道,“放下他们吧!”
外面的众人巴不得一声,七手八脚把李洪涛等五个兄弟解了下来,因为吊的时间过长,几人已经虚脱,众人送去调养不提。
这里李长奎让自己的夫人——就是刚才的床边的妇人——和众儿媳在这里守候着菱夫人,自己踱步到院中方才的屠狗架前,望着天空黄莺飞去的地方,不住地遐想。
这里地处明月方国,有着上百个大大小小的城池,五树石城是其中一个小城,因在青石山五棵古老的有传说的树下建成,所以叫做五树石城,传说这里的五棵古老的树已经存活了几千年时间,曾经是山下的农户种下的,他们后来都成为了上侠,所以,他们所种下的树就永久地存活了下来,连曾经生活的地方也变得繁荣起来。
时间已经过去了几天,李长奎不时地探望着菱夫人,看到她慢慢好转过来后,自己也就放心了。这日,李长奎在院中长椅桌前独坐,李洪涛从一侧靠近身来,走到李长奎跟前站住脚,垂首说道,“爹,我来认错。”
李长奎没有回头,只是端起桌上的一个茶杯,呷了一口茶,说道,“你们是不是恨自己的父亲?”
李洪涛面露惶恐,说道,“孩儿不敢!”
李长奎叹道,“长恨不能久,是什么意思?这么多年我知道你们觉得苦,觉得为父的我对你们无情苛刻,我不怪你们恨我。”
李洪涛说道,“爹担负着全族的责任,我和弟弟们都了解,我们恨的是自己,不能为父亲分担。此次救菱夫人之事,我们没有怨言,不论结果如何,我们都很磊落,这是爹教导我们的话,我们都没有忘记过。”
李长奎这时转头看了看自己的儿子,脸上没有了愠怒之色,问道,“他们几个怎么样了?”
李洪涛回到,“洪河受了点轻伤,其他几个没什么大碍,过几天都会好起来。我还有一事请问父亲。”
李长奎说到,“什么事?”
李洪涛拿出一个青龙玉环来,问道,“那天匆忙中,救出菱夫人后,我们刺死了一个人,身上佩戴此物有些奇怪,您看是否认识?”
李长奎接过来,细看下,原来是玉环中蜿蜒一条长须利爪挂麟的青色夔龙,玉石掂在手里很重,色泽圆润有光,看似价值不菲,倒似曾见过一般,李长奎想了一下,问道,“是哪里奇怪,你细讲一下。”
李洪涛讲到,“本来我与几位弟弟顺利找到了菱夫人,准备护送她转身离去,我们明明准备了一条比较偏僻少人知的门和路撤退,而且留人在周围埋伏掩护,可不知哪里出来的一队人,我们刚开门就冲了过来,打得我们措手不及,好在我们都不曾伤到,可为首的一人,手持的长剑似有青光,每一剑都带有伤人的剑气,我们几兄弟苦力围战,才把他刺倒在地,为此我们也都受了些损伤,而且因为我们的苦战,无力支应一旁的菱夫人远离,导致她被剑气所上,险些酿成大祸。那人被刺死后,我查了一下他的剑,很普通,没有什么异常,倒是身上的这块玉佩我觉得异样,因为时间紧,我没有多做检察,急忙赶了回来。”
李长奎说到,“我记得有一样东西,跟这个颇为相似,过两天你们恢复的差不多后,一起来找我一下。”
李洪涛说到,“是。”退出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