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八月份,我拖着行李来到市一中公寓区,面对将要到来的高中生活十分期待,也因将要参加为期十天的军训而叫苦不迭。
爸爸的司机在我身后抱着被子和枕头走,进了公寓宿舍,我按照宿舍门上贴着的床位表找到我的床位,把行李塞进柜子就爬上上铺铺床单,床单铺好被罩却怎么也不会套,总是皱皱巴巴的一团,我没法,把学校床铺上原来的被子扔给刚打水回来的司机刘叔叔,拜托他给我套被罩,我坐在床上玩手机。
这时候我临床的林薇进来了,她一个人来的,没人帮她打点,我把手机扔在床铺上就去帮她铺床单。
刘叔叔帮我整理好一切跟我打了声招呼说要走了,我说嗯,辛苦您了。
他走了以后,林薇笑我,干嘛跟你爸还这么客气?顿了顿她又补充,说你爸真好,真细心,什么都帮你打点好了。
我苦笑,轻声说,嗯是。
这么多年,总有人以为刘叔叔就是我爸。
收拾好宿舍就是去班级报道,这是高中同学第一次见面,也是我们第一次见到老师。
我们的短腿班主任一直在说一直在说,讲新高中的生活应该怎么要求自己,讲市一中是一个怎样要求严格的学校,讲他自己在A市里的物理教学界是怎样的大名鼎鼎……一直罗嗦,知道所有的班级都已经下楼在操场上站队准备开营仪式了,他还在说啊说啊说。
第一天见面就让我们见识到他的唠叨,还号称自己是直爽人,我在心里暗怒:有哪个直爽的人这么唠叨吗?
当我们下楼后,才发现我们是最后一个到操场的班级,主席台上端端正正坐着一排军人,他们的大队长立于校长身边,在操场上,我并未一眼就看到他,只是被一眼贯穿心底的军绿色迷住。
我们班胡乱站好队,开营仪式就开始了。
主席台下操场的另一侧,有三个军人,站在中间肩上扛着国旗的就是他。因为距离比较远,我还是没有一眼就注意到他,待主持人宣布“第一项,出旗”的时候,背景音乐响起,他喊着口号,指挥着旁边两个护旗者迈着正步走到国旗杆下。
路过我的时候,我终于看到了他棱角分明五官周正的脸,在军帽的威严下,扛着国旗庄重地走过。此时他是严肃的,眼神炯炯双眼目视着前方,四肢矫健笔直地迈着正步,他的军靴踏在地上嗒嗒有声,连半握的拳头都感觉无比有力量。
我始注意到他,旁边的护旗者不论身高还是长相较他来说都是稍逊色的,我目不转睛地盯着看,他们走至国旗杆下,护旗者将国旗绑上去,升国旗奏国歌。国歌响起,在国歌响起第一个重拍的同时,他一声指挥令下:敬礼!
他右手有力地举起,轻触帽檐。每每到升国旗时,心中就会生出一丝敬意,看着国旗,看着军人。
那一抹军绿在国旗的飘摇下更是让人心驰神往。
接下来的校长讲话,教导主任讲话略。
他们的大队长讲话却是有内容的,他先是向我们敬了一礼,然后又讲了点有的没的,最后读了教官分配在各班的安排,我心怀激动地听着,“四班——方御强”,当时我听了名字只觉得会是一个很凶很凶的人,万万没想到就是那个升旗手!
接下来又是老太太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的仪式内容在不断地进行着,教官宣誓、学长讲话、新生讲话等等,我腿都站麻了,脚酸的不行。
等仪式终于结束的时候,他们大队长把所有教官集合起来在说着什么。这时候太阳已经到头顶了,同学们都不太熟悉,但也是没话找话,个个都在抱怨,怎么这么久,晒死了,热死了,饿死了,烦死了……
我没抱怨,只是幽幽地回头,跟站在我身后的林薇说:“真帅……”
“谁啊?”
“那个升旗手……”
她鄙视我的花痴行为,笑着说:“哎呀,我都忘了他长什么样了。”
我忍不住双手握拳放在下巴下,低吼:“真的好帅……”正说着,前方响了一声哨,我知道教官来了,回头看去,队伍前面着一身军绿的他赫然伫立在明媚闪耀的日头下,阳光太刺眼,他略低头眯眼,但那一股英气是挡不住的。
我激动地抓住林薇肉肉的手臂,“看看看!不会吧?他是咱们教官?他就叫方御强?!”
无疑我们班是幸运的,全教官中最帅的来带我们班军训,咦嘻嘻,好有福气好有福气……
林薇无奈地看着我,憨憨地笑:“能不能别花痴了?”她笑起来双下巴十分明显,人也黑黑的,班里人给她起外号叫“马猴”,实际上人不可貌相,人家可是学霸,高一第一个学期就考到重点班了。
开营仪式的时候我们班的队是乱站的,没有大小个头之分。教官跟站在前面的人吩咐了一声“高个在前矮个在后站四路纵队”,我当仁不让地就站到排头去了。放眼望去,我的确是我们班最高的女生,林薇也是排头,在我旁边。
我一边往前面走,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我不知道当时我的表情是怎么样的,应该花痴的本色全部展露了吧。他好像也注意到我正在盯着他看的目光,眯着眼睛看向我,然后不经意间转开头看向别处,然后又转过头看着我。
我嘴角隐隐有笑意,那是我的花痴本性在作祟。他见队伍站好了,让我们向右转,他和我们介绍他自己:“我姓方,叫方御强,以后要一起相处十天,由我来带领大家军训。”
班里一个类似于赖皮的人大叫一声:“此处应该有掌声。”全班都开始鼓掌,教官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掌声响起的时候默默看着,掌声渐渐弱下去,他才淡淡地说:“队列里不许说话,如果有事要说先打报告。这是纪律。”他一字一句吐得清晰,目光淡淡地看向刚才说话的人。
我不由得一凛,好严肃啊,虽然语气淡的听不出任何波澜,可总是让人毛骨悚然。
然后他说需要男女各一个班长,负责帮助他带领同学们完成军训期间的训练,有没有自告奋勇的。男生有一人毛遂自荐,是排头,叫崔泽宇;女生都羞答答的,没有人站出来。教官等了两秒,问了一句“女生没有主动站出来的吗?”,然后朝我一指,“就你了”。
我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用手指指着我自己,问:“我?”
他也做了和我一样的动作,指着他自己,说:“不然是我?”
我呆滞了一秒钟,然后猛地点头:“好吧好吧好吧……”
他让我们回宿舍,拿了饭盒去食堂,班长负责整队。然后发号施令,向左转,左后转弯齐步走,回宿舍去了。
回宿舍我躺床铺上抱着饭盒望着天花板发呆,见到他的第一天,就被他指名做了班长,怎么总有种被临幸了的感觉呢?
==好像用词不准确……
可是我竟然当班长了!虽然不是未来那种班级里的班长,但是重要的不是“班长”的头衔,而是被他指名这件事。是不是我犯花痴太引人瞩目所以他注意到我了?
总之被他注意到就好,我好害怕军训了一次教官都没记住你是谁……
第一天去吃饭,发现菜油腻的不行,几道色彩鲜艳的炒菜上面都飘着一层厚厚的油,我实在没胃口,打了一碗汤和林薇坐在一个桌子上。她在津津有味的吃,我寡淡地用勺子舀着汤喝,连汤都飘着厚厚的油花,我心一狠,把勺子一扔,端起饭盒“咕嘟咕嘟”地就把汤喝完了。
有人拍拍我的肩膀,我转过头去,教官就站在身后,我不由得心变得紧张起来。他问我:“你叫什么?”
“周雨瞳。”
“什么?”食堂太吵,他听不清,不自觉的弯下腰来,说完“么”的时候呼出一口气,轻轻吹拂到我的耳垂,痒痒的难受,我浑身都紧张了起来。
“周,雨,瞳。”我故作镇定。
“哦,”他直起身来,“记住不许穿短裤。”
“为什么?”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不许就是不许,这是纪律。”
“这什么狗屁纪律?谁定的?”根本就没有这样的道理嘛,谁都没告诉我不许穿短裤,我们班主任都没说。我会告诉他我带了七八条裤子,都是超短的吗?
“我。”简短而有力,我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我张口结舌,“可可可可可是……”
“没给你们发军装够好了,裤子起码要在膝盖以下吧?”
“可可可可可是……”
“可什么是?这是在军训,又不是走秀。”
“我不管,”我不高兴的把头拧过来,撇嘴说,“反正我就穿短裤。”
他咂了一下嘴,我赌气地看着他。
“我只带了短裤……”我近乎哀求地说,不自觉地把嘴撅得老高。
“跟同学借。”
“她们腿都太短,我借来穿上也成七分裤了。”
他“扑哧”笑了,“过两天万一要下雨,看不冻死你。”
我见他笑了,在队列前他从不笑的,我看着他两排又白又齐的牙齿,也笑了,“穿个短裤嘛,又没什么的。”
他没说话,径自走了。
教官一般都是在一楼吃饭的,老师啊,校长啊,总之领导之类的人物都在一楼吃。一楼食堂无比高大上,除了盘子不需要自己洗以外,连伙食都比二三四楼的好许多。我心里暗喜:他是特地从一楼跑上来找我的吗?
下一秒我就失望了,他又走到崔泽宇桌前,停留了几十秒,应该是问一下他的名字吧。
待他走远,我回过神来,才发现了林薇幽怨的眼神,她愤愤地挖了一大勺米饭填进嘴里,嗡嗡地质问,“你说谁腿短呢?!”
我的思想根本就和她不在一个星球上,我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对,大惊:“我竟然油着嘴和教官说了这么半天的话?”
说完我拿餐巾纸把嘴一擦,好多油啊!
第一天的训练内容很简单,稍息立正,停止间转法,也就是向左转向右转向后转什么的,这些都会,关键是训练队列整齐程度。
一个下午,日头特别毒,有好多人晕倒,校医都忙不过来了。于是学校决定,从军训的第二天开始,下午的两点到四点不训练,在教室里打开电视听讲座或者让教官教唱军歌。
虽然这一天晒得厉害,他还是尽量找阴凉地让我们训练,学校操场上空旷的很,根本没什么高大的建筑物,几乎找不到阴凉地,他让我们站在稀疏的树荫下,可树荫面积太小,一个班70多个人需要紧紧凑凑站着才行。他一个人站在阳光下,时不时地总要摘掉军帽擦一擦额上的汗水,他的侧脸上挂着豆大的汗珠,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晶莹剔透。
一丝感动在我心中萌生,只感觉此刻日光下的他,无比高大伟岸。
吃过晚饭还要夜训,七点半到九点。晚风吹拂的操场上还是十分清爽凉快的,只是在这期间,发生了一件惊世骇俗的、让我悲痛欲绝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