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天涯小时候住的小院子格外雅致,半人高的小墙里里外外种满了南疆的一种芳香无比的小叶乔木。
现在是仲秋时节乔木的叶子早已落尽,留下这些蜿蜒成趣的枝干别有一番看头。树木成群处盘枝错节的仿佛走兽,仿佛人型,仿佛鬼魅,一丛丛一片片,倒也热闹非凡生趣无限。
小院看得出来,时常有家丁前来打扫,屋里屋外不占尘土,房间里的摆设还是那年的老地方。八方小案上还堆着小时候赵天涯硬着头皮看不下去的六韬三略。
江小雨一进屋,就撒开了,毫不见外。看看这里,摸摸那里,好像每一个角落都和他往常的住所大相近庭。
赵天涯扶着玄昊慢慢的坐下,掌了一盏小竹灯,仔仔细细的看他,身上深深浅浅的伤口,最严重的居然是在两条小腿上,显然不是什么锋刃的伤口。
“三哥又是到哪里和人打起架来了,还让人站了上风。十方天下也没谁了吧。”
“误会一场,小伤小伤。呵呵。”玄昊蜷起腿来不让赵天涯再看一眼。这一动弹连着筋骨疼的狠了,一阵心头酸涩,当下咬着牙忍了过去。
“赵四叔,找好的接骨,金疮药来。快去。”
“赵将军,怎么了,路上的事还是伤着了。”老哨探摸着门帘跑进来,瞧见赵天涯房里还有两个人,就不再说话,撂下帘子匆匆的找药去了。
“天涯回来的路上可有事情吗。”
“赵四叔,就是这样一个婆婆妈妈的人。芝麻粒大点儿的事情都放在心上说给人听。恐怕三哥挂念,就是天涯和小妹回来的路上不巧遭遇一伙子荒野流民,强盗作为。可惜他们抢错了人家,真刀真枪的混到一处,那些歹人也没占到便宜。打散了,也没有再追去。蛮荒之地生存不易,被逼为贼。”
江小雨正要听些擒贼擒王的精彩故事,怎知赵天涯说道放了那些强盗之后便无奈的笑笑不再讲下去。
“强盗什么的,怎么能让他们跑了呢。奇怪——”
江小雨和先生出门在外,也常遇到歹人,不管是大当家的,长风哥哥,还是先生,都一定要斩草除根的。世界上还有遇到强盗捉住不杀的道理?
赵天涯忽然警觉地看着这个口无遮拦的小孩子,人之初性本善。
想来这个满身暗器的小东西不只是没有家教的野孩子和三皇子玄昊有些过节这么简单。
小孩子口中的什么先生和大当家的也勾起了赵天涯无限的猜想。十里桃花坞又是一个怎样的地方,那里住着一群什么样的人,一个小孩子尚且如此古怪那里的大人呢。
如此想来必定有蹊跷,倘若是无关紧要的避世高人最好,如果不是归隐之人为何如此诡秘,行踪不可告人。循着如此这般考量,赵天涯不免有些担心。
赵四叔背了一个大大的包裹进门,听闻是三皇子大驾光临,连忙下跪行礼。
赵天涯翻找着包裹里的瓶瓶罐罐。“怎么少了苗南白药。伤筋动骨的伤用它才好。”
“那些南蛮巫蛊之术,怎好带回来惹祸上身。”
“红丸、白药、车厘子。这些都是很平常的草药,只不过是些中原没有的东西。”
“这里有些红花油,金疮麻醉散,甲骨断续膏。都是将军府的特供军饷。这里和南疆不一样的。赵将军。三皇子要寻好药,大玄宫里的太医自然精心调制的,这些小药军士们用着不差才敢拿出来给三皇子试用。”
“小伤小伤,劳烦老人家调配了这些瓶瓶罐罐来给小爷。”
“不过,天涯刚刚说回来的路上有歹人突袭。那些人都认不得安南将军的旗吗。还敢对你们下手。”
“或许,流寇草民见不得这些,不然怎会送死呢。”
赵天涯笑了笑,天知道他们经历了一场怎样的生死浩劫。
江小雨摆弄着青条案上的药瓶子,本能的调配了一套时间罕见的三尸三虫的精良膏方来。说是世间罕见不假,没有一个通晓医书药典的正常大夫会轻易的将三种剧毒和三种功效毫不相干的尸虫捣在一起制药,不过这种骇人见闻的做法有一个人却专攻与此——
毒医闫路。
玄昊有幸见过一回闫路为四皇子玄晟调制通心理气的方子,如今见了江小雨的雕虫小技也不觉得离奇。
才看了江小雨有如此手段,那么教习他成才做人的先生呢,他又是怎样的人呢?
玄昊,呆呆的,平白的添了些对仙人——肖公子的追慕之情。如果,今生不能与他再相见注定是枉费了白到世上走一回。
如果当时玄昊知道,那个肖公子,不过是前朝一个争宠的皇妃为了一个皇后娘娘的位分,害得她的亲生女儿不能以女儿身份示人的注定一场悲剧周太子,是否还会如此追慕。玄昊的心里种下了一个肖公子——就算被她骗、被她坑、被她害得家破人亡——
彼狡童兮,不与我言兮。
维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
彼狡童兮,不与我食兮。
维子之故,使我不能息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