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民打架在中国的海上就像海鸟争食一样常见,路过的船只遇到这种事儿,都懒得往海事部门上报,因为海事部门对此也是见怪不怪,不出人命,顶多是协调赔钱,毕竟从汉唐到现在,还没哪个朝廷能把这个习惯给渔民们改掉。
为了确保金贵的绿眉头不被误伤,张顺风要求降半帆、降半旗减速航行,海富那边也是在进入目视范围之前,减速降旗,用这种老规矩告诉冲突双方:我们是打酱油路过的,你们两帮人接着干,我们给你们加油鼓劲。
忙活完后,所有船员都在甲板上盘腿坐好准备看热闹,绿眉头上的人甚至还把小炭炉给搬到甲板上一个,品着茶、嗑着瓜子,等待着这出大戏的上演。片刻,海面上壮观的一幕终于出现了:八艘十来米长的木质渔船,零散地从渤海湾方向自南向北逃窜,紧随其后,二十多艘渔船三艘一组,排成一个个三角队形,各自追击各自的目标,每个小队都是一艘铁质渔船外加两条木质渔船。
萧永方起身望了望,又盘腿坐了下去,喝口茶,笑道:“这八艘船凶多吉少!你看人家这队形,一看就是能打胜仗的渔村啊!”
张顺风点上根烟,摇头说道:“未必!追击的船排着这么整齐的队形,这证明刚才双方还没等接阵,这八艘船就先跑出来了,要不然的话,追击的船队肯定是零散地各自追击。这样一来,就有两个可能,要么这八艘船是怂包,要么海上必有埋伏,这地方可不是领海,海警或是海监渔政在这里执法,难度很大!”
“哎呀!家乡真好啊!族谱里面记载的海上打斗,我们几百年没遇到,现在终于看到实际场面了,壮观啊!”
“哦?萧把头,菲律宾的小土人儿难道不打架啊?”
萧仲强一笑,一边磕着瓜子,一边道:“东南亚渔民都是各家干各家的,捕鱼的技术也还停留在撒网的阶段,不懂协同作业、拖网围网。他们那帮人,十几艘船遇到一个大鱼群都消化不动,根本也就没必要打架抢鱼!脑袋笨,我们没热闹看啊!”
这时,张顺风的分析被证明是正确的。
SD方向突然出现十队渔船,每队都有八艘,排着一字队形直插战阵之中,快速将追击的小三角队形渔船分割开来,使其相互间不能协同。被追击的八艘渔船,这时候也是在援军的配合下快速编组队形,海上的局势马上就发生了逆转,刚才追击的船队现在被人家切成一块一块,想逃出去,根本就找不到出路。
梁半海这时候拿望远镜看看海面上的阵仗,问:“小涛哥,鲁荣渔5字开头的渔船和辽绥渔3字打头的渔船都是哪里的啊?”
张小涛一听,马上站起来拿着望远镜张望,道:“我操!石岛对绥中!石岛渔民是SD附近海上的霸王,鞭子爷之前二十年有过鱼老大,绥中渔民是渤海湾里的霸王,近几年是打遍渤海无敌手,咱这回可有眼福了!爷爷,赶紧降帆停船,不能在靠近了!我跑运输线的时候,曾经见过这俩地方的渔民打架,全用燃烧瓶,咱这船可是木头的,最怕的就是火啊!”
张顺风马上下令降帆停船,刚想报话机跟海富汇报,没想到那海富居然先开口,幸灾乐祸地口吻,说道:“顺风兄弟!赶紧停船!我坐庄,盘都开了!现在我们船都押石岛赢,你们船买定离手告诉我一声啊!你帮我收钱,咱俩合伙坐庄!”
“老大,最大押多钱啊?赔率多少啊?”
“哎呀!小赌怡情,严禁大赌,海洋岛船上的老规矩你忘了啊?石岛1赔1.5,绥中1赔7,买定离手啊!”
“好嘞!孩子们,小赌怡情,大赌败家,海洋岛老规矩,遇到打架开个盘,全当远航解闷了!要下注的,在钱上写上自己的名字,绥中写甲,石岛写乙,想好了到我这交钱,一会儿开打就停盘不收了啊!”
中国渔民到底是良民还是土匪?那边准备开战,这边买定离手,这都什么传统?
张顺风这么一吆喝,年轻的水手们瞬间就找到了出海的乐趣,一个个纷纷拿出百元大钞写好自己的下注,不但是梁半海这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跟着买,就连萧永方和萧仲强父子,现在也是被这帮人操蛋的海上生活态度给感染了,乐乐呵呵买了石岛一票。
几分钟后,海面的僵持还在继续,双方距离动武只有一步之遥,一看就是两边的头子在那谈判。张顺风统计好下注后,对讲机喊道:“老大,我们下完注了!小涛和半海买的是绥中,其他所有人都是石岛,我跟你坐庄,赔赚咱俩对半开啊!”
“妈的!这俩小王八蛋真聪明啊!两艘船加一起一共五十八个人,就你儿子、李鹿和这俩小兔崽子买的是绥中,其他买的都是石岛……没事儿!不是大满贯,咱俩也还有得赚,绥中必胜!耶!”
“我也这么觉得!耶!”
萧永方特别诧异,拍拍梁半海的胳膊,问:“小老大,这接近九十艘渔船打二十来艘渔船,你咋想的买绥中啊?可能赢么?”
梁半海得意一笑,侧身坐在船舷上,道:“这九十艘船刚才要是突然袭击,不在这瞎磨蹭的话,绥中的渔船早都被打飞了。但是他们这么一磨蹭,取胜的机会就没了,因为绥中有八条十八米的铁壳渔船,而石岛清一色都是小木船,没有主力!现在双方停下来僵持,一会儿启动之后,木船加速没有铁壳船快,所以绥中必胜!耶!”
张小涛点点头,津津有味地继续解释道:“海上设伏打的是突然袭击,但是石岛的船队却是太高看自己,这次错过了取胜的良机,接下来要打硬仗,靠的是船舶性能,他们明显比绥中差了一头!你们看!绥中的铁船全是大连船厂出产的,石岛的船都是SD本地船厂出产的,根本不是一个重量级!”
萧仲强问:“大侄子,大连船厂的船就能以少胜多?”
“当然能啦!大连船厂是俄国人1902年建立的,专造军舰的船厂!后来RB在日俄战争中取胜,这船厂可是川崎重工经营,RB海军7500吨以下的舰船,一半儿出自这里!直到现在,大连船厂也是用RB的技术造船和RB的造船设备,核心零配件多半产自RB。这个在中国仅此一家,他们这次不参合造船大战,那是因为人家的技术早都脱离了中国和韩国这种拼吨位的低水平行列,没必要去抢夺订单!RB本土的船厂实在太少,客户排不上号,自己就来找大连了!”
“这船……没什么特殊的啊!”
“你这么看看不出来!正常18米的渔船,最大用的是200匹马力发动机,但RB技术中,18米的渔船最低配也是600匹发动机,川崎重工提供的发动机,厉害着呢!”
张小涛刚一说完,海面上突然出现一阵骚动,停止的船舶这就开始运动,石岛的渔船排成一字队形围着被包围的绥中船转圈,船员们开始向绥中船抛掷燃烧瓶,而绥中的渔船这时候则是一边抛物反击,一边强行突围——张小涛的分析这回又应验了!
所有的木船都还没等达到速度,那八艘铁壳子船就拖着白色的浪花,直接将包围圈的船队拦腰撞断,生生撞开一个口子,掩护各自小组的两艘木船冲出包围。仅这第一个回合,石岛的渔船便有七艘重伤进水,一艘直接翻覆,船员纷纷跳水逃生,海面上霎时间一团混乱。逃出小包围圈之后,绥中的渔船凑到一起重新编队,八艘铁壳船排成一线向北方大陆前进,木船紧随其后。石岛的木船虽然多,但是领教到这600匹马力的怪物后,负责包围的船只掉头就跑,根本不敢上前阻拦,渔民们只能无奈目送着绥中的船队扬长离去。
张顺风乐呵呵地给梁半海和张小涛发了七百块,拿报话机喊道:“老大!我这还剩二百了,你那多少啊?”
“嘿嘿,没事没事儿,我这人多!咱俩下船后一人分一千五啊!”
“跟老大混就是发财啊!下船后,我得找个比我孙子岁数小的!”
“哎哟!你这没品位……找七个三十来岁的不比找一个过瘾啊!说正经的!SD这边落水的人太多了,咱得过去帮忙救一下!我这船太大,只能放救生艇,你们船开过去救这些笨蛋吧!石岛这个把头简直就是瞎指挥,跟着这样的把头混,甭想抢到渔场!”
张顺风把那剩下的二百块钱揣兜里,走上指挥台轮鞭子抽出一声响,喊道:“孩子们!救人咯!各就各位!半帆!架橹!瞭望手绳梯上主桅,搜索报话!耶罗——”
“嘿!”
在耶罗号子的伴奏下,轻巧的绿眉头转向驶入战圈,冰鲜二号也是最大限度靠到了站圈外侧,海富亲自带着两艘救生艇下水救人,没一会儿,就协同SD渔民一起,把落水的三十多人全部捞了上来。
SD渔船这时候排成几列横队,打着把头红旗的那一艘缓缓驶到绿眉头的旁边,船员一字排开向帮忙救人的他们行抱拳礼,一个短发、苗条、穿着皮夹克和皮裤的长腿姑娘站在船头,抱拳礼喊道:“海洋岛的爷们儿们,顺风!”
按照规矩,船老大虽然有权力在航行时候指挥梁半海,但是遇到这种对外打交道的事儿,还是得全船身份最高的梁半海出来说话。他走出来也行了个抱拳礼,道:“爷们儿……不对!姑娘,满载!敢问……哎呀我的天啊!我说,你一个女人家上什么船、出什么海啊?渔船上有女人,那可是最不吉利的事儿,你们这样能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