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怕的噩梦!
——约翰·康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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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无限接近地狱的地方,我也无限接近着死亡!
开始还有人怀疑,这些机器人是否是有“人”控制的,但很快大家就明白了,这里完全是机器统治的天下,没有任何“人性”可言!
这座“铁城”在开始建设之前,机器人就命令奴隶们在区域的四周挖掘深壕、布下铁丝网,我还看到过被俘的人类士兵,被迫在壕沟和铁丝网的附近布雷,机器人还在防卫薄弱处布置了传感器和监控,如此严防之下,面对那些魔鬼一般的机器人,任何试图反抗或逃跑的行为,几乎就如同自杀一般,里面的人别说出去,就是外面的人想进来都很难啊!机器是不会疲倦的,它们24小时不停地监视着整片区域,在我们的工作区域,还有固定的监控和传感器,机器人能够接收到这些装置发出的信号,所以机器人守卫虽然不多但效率极高,它们被有序配置在整片区域的合适方位,每部机器人都能控制很大一片区域,它们的步调统一,巡哨虽有规律可寻但几无间隙可乘,机器人一般很少移动,很多时候它们移动的目的就是为了杀人,小飞行器一般只在大规模运输俘虏或出现骚动等情况时才出现,但它们的监控范围十分广,什么都难逃它们的“眼睛”,在这种立体式的严密监控下,人类奴隶们整日都活在绝望恐惧之中,没有人能够确定自己今天能否睡下,睡下后又能否醒来。
在这座“铁城”的中心区域,有幢巨大的圆锥状塔形建筑物,但塔形建筑物的顶端是平的,有个圆形的小机场,小飞行器可以直接在上面起降,(注:根据秦崇太的描述可知,奴隶们是在建造一座大型的“蚁穴”。)每天都有各类机器在那幢塔形建筑中进进出出,奴隶们通常严禁涉足里面,还有一些其他建筑物也不让奴隶接近。这座“铁城”原来应该是某座人类城市的一部分,但现在已经基本上被机器的建筑群覆盖了,我们这些奴隶每人每天只有6个小时的睡眠时间,生活必需品没有任何保障,大部分生活必需品,都是靠奴隶们组成的“收集队”,到城市的废墟间收集回来的,不少衣服也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在这样的劳动强度下,食物短缺成了最大的问题,“收集”来的粮食明显不够吃,后来那些巨大的飞行器,运来了些我们称之为“粮砖”的“食物”,“粮砖”由植物颗粒和肉骨粉压制而成,可以直接当干粮吃,但半生不熟又很咸,所以不就着水很难下咽,“铁城”里唯一能入口的热东西就是热水,热水是由“收集队”的人烧的,但我们只有上工前和下工后才能喝到。“粮砖”开始只定量提供给干“大活”的奴隶,可不久后“铁城”里好像也开始生产“粮砖”了,所以奴隶们每人每天都能分到一块,但依据分工及体质的不同,干不同工作的人配给的“粮砖”分量都不一样,老年人最少,常常不到一两,“熟劳力”分到的相对最多,供应充分时,大概一天能分到有4、5两一块的,但以劳动量来说,每个奴隶分到的口粮都根本不够,所以,只要是能找到的吃的,大家都会尽量往嘴里塞。
一天又一天,很多人死了,又有很多人来了,周围永远都是陌生的面孔,我发现,奴隶在这里的“生命周期”、或是说“使用价值”吧,是和手臂上的条形码直接关联的,机器对奴隶的调配非常精准,有没有“用”、能做什么“用”、还能不能“用”……等等数据,都应该与我们手臂上的条形码一一对应,而且这些数据应该是被机器们“共享”的,在机器人的枪口下,奴隶们的工作“井然有序”——
孩子们因为威胁小、好控制、手脚灵活,所以会被允许接近机器人,甚至能进入那些通常不让奴隶们进入的建筑物。孩子们主要是干“清理”工作的,就是给机器设备、包括给那些庞大的自动机器生产线,清理各种污物碎屑,这个工作也很危险,因为在清理的过程中,机器是不会停下来的,孩子们又不懂机器的“工作原理”、自我保护意识又差,更何况很多孩子被抓来时都被吓坏了,所以每天都有孩子因各类事故直接或间接死亡,(注:指的是孩子们因事故伤残、而被机器人“处理”掉。)而比较“熟练”的孩子,会被安排去清理机器人的武器和其它作战装备,或是直接为机器人做清洁和润滑工作,机器人守卫在监视我们的时候,就常常看见孩子们在现场干这些活,可怜的孩子们战战兢兢地埋头干活,但小孩子总有疏忽的时候吧!机器人可不管是谁,也不会进行“提醒”,如果孩子的工作达不到“标准”,而且这种不达标的次数到了某个上限,机器人就会下毒手,我亲眼看到过一个小女孩在给机器守卫做“清理”时,不知怎的机器人就突然启动,操起小女孩狠狠地摔到地上,小女孩只来得及发出了短暂而稚嫩的“啊”的一声……真是惨不忍睹,我们这些“大人”眼睁睁地看着,心里是直流血啊!
老弱者(注:如果还达不到“处理”标准的话。)和妇女们,主要是干“收集”工作的,我们把他们叫做“收集队”,他们要到人类城市的废墟间,为奴隶们收集各种生活用品,然后定量分配给个每个奴隶,同时也要干一些处理食物和水、以及清洁等方面较轻的体力劳动。然而恐怖的是,处理尸体竟然也被机器归类到了“收集”工作的范畴,也就是说,“收集队”还要搬运尸体,包括人和其它动物的尸体。据传因为发生过瘟疫,导致一定时间内损失了大量劳动力,影响了机器的工程进度,所以机器开始集中处理尸体。尸体被集中起来后,“收集队”还要一具具处理,把尸体上的衣物和饰品等取下来分类,最后所有的尸体,还要经过机器的X光扫描再运往“尸体工厂”,如果发现尸体里有坚硬的异物——比如子弹或是手术残留物之类的异物,就要“收集队”手工取出——这是对人精神多大的摧残啊!壮年男性都不一定能干这个活啊!很多“收集队”的人崩溃了、被杀了,同伴们逐渐都变成了自己“处理”的尸体,这分明是要逼死他们所有人啊!太残忍了!也许是因为在机器的法则里,老弱者和妇女本来就“用处”不大、又没有什么反抗力吧!
“琐事”交给老弱妇孺干,那我们这些青壮的奴隶,就要集中干所谓的“大活”了——建筑、制造、加工、维修……等等或繁重、或技术要求高的体力劳动,没日没夜地轮班,直到死去。
我还发现,每隔一段时间,机器人就会挑走些人去做什么,没人知道他们是去哪里,但这些人都将一去不复返。
机器把奴隶视为同其他所有的“可用”之物一样,对奴隶的使用原则,就是以最小的成本,保证所有工作的高效完成,还有就是保证各类机器的持续运行,包括那些杀人的机器人。摸清了机器的这个法则后我就知道了,一定要想方设法让机器觉得我“很有用”,不然就很容易被“处理掉”。如果被打上了“熟劳力”的标签,那就真是“恭喜”自己了,“熟劳力”一般只要还能用、且不犯大错误,生命就会有更多的保障,但也不是绝对的。别看机器人守卫长时间一动不动“杵”在那里,但它“心里”可没有停止过监视啊!何况“铁城”里还有固定监控,“越界”的人一不小心就会丢了命的。但“偷懒”又是必须的,不然在这里玩命干的话,许多人半个月都撑不过,但即便是偷懒也是个有风险的技术活,如果被机器盯上开始计数,那就离“被处理”不远了,到了限度机器人就会下手,从来不会有任何提示。我就有过一次这样的经历——那天我和一大群奴隶到废墟里去拆钢筋,只有两部机器人守卫看着我们,近处那部一直背对着我的方向,于是我进入“偷懒”状态,时不时象征性地挥挥榔头,眼睛却在废墟间搜寻,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能吃能用的东西,没想到远处的那部机器人突然一扭身,“咚咚咚”地就冲着我这方向快速移动过来,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周围的人也被吓得连连后退、挤在一起,机器人向我这伸出了铁手,说实话,我的魂当时都差点被吓掉了,“好在”机器人只是一手掐住我身边一个大个子的脖子,并把他拎起出人群,紧接着另一只铁手穿胸、把大个子的心就挖了出来,那个大个子因为被卡住了脖子,声都没吭一声就死了,血淋淋的尸体被机器人甩在一旁时,仍在不断地抽搐着……
那个大个子和我在一起干活有段时间了,因为他身体挺结实的,所以我对他的印象比较深,记得他的条形码也是HZ打头,但具体数字就记不清了,他应该也是个“有用”的“熟劳力”啊!
从那之后,我才明白,要想活着,除了身体、精神和心态,脑子更重要,并且运气也很关键。
在那段活死人般的日子里,我求生的意志却愈发强烈,经历了那么多的生死关头,“活下去”已经成为了我的一个信念,在这个信念的支撑下,我拼命适应着这里的环境,并且我对自己的适应力都感到吃惊,我的求生欲望好像比任何人都要强许多,真是无比强烈!这是一种源自内心的、无法名状的潜能,生活在这地狱般的方,过着活死人的日子,我竟然很快克服了恐惧。我暗地里仔细观察着那些各种各样的机器,记住它们的形状和特征,揣摩它们的功能和弱点,默记下那些保命的规律——
只要不反抗、不逃跑、不张望、不说话、不误时,不犯错、不生病或显得虚弱、离那些监视我们的机器人不要太近、离工作区域不要太远、找到能吃的东西要拼命吃、休息时要立即睡、劳动时出工不出力以保留体力……多动脑子、心态非常重要……努力求生,但不怕死……就能活下去,我甚至从中找到了些“乐趣”——按照机器的法则,在“铁城”中活下去,就和在电脑游戏中为了生存而练级一样,首先要活着,然后就是设法让自己成为高等级的熟劳力,随着自己的条形码在机器中的排序不断上升,生命将越来越有保障,也就是说,活着就能获得活得更久的机会……哼哼!机器,摸清了规律,也不过如此嘛!
唯一让我害怕的,就是那种孤独……生的孤独、生者面对死者的孤独,特别是在夜里睡觉的时候——我不知道现在已经是何年何月,我应该是活了“很长”时间吧!因为我再没见过条形码以“HZ”打头的人。
……我要坚持、要活下去、要回家,……我要看到那些钢铁魔鬼毁灭的一天……
可是,我的“好运气”似乎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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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一片漆黑……他明白自己是在一列颀长、寂静的火车上……他想在这儿连续睡它许多小时,因为他离开了恐怖场面……这才发现自己是躺在一些尸体上的。尸体塞满了整个车厢,……因为尸体的温度就象秋天的石膏,也象硬化的泡沫塑料。把他们搬上车来的那些人,甚至还有时间把他们一排排地堆叠起来,就象通常运送香蕉那样……壁板之间的缝隙透进了闪烁的亮光,他便看见死了的男人、女人和孩子,他们将象报废的香蕉给扔进大海。这是他见过的最长的列车——几乎有二百节运货车厢,列车头尾各有一个机车,中间还有一个机车。列车上没有一点儿灯光……
——加西亚·马尔克斯《百年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