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放水
“下车,放水!”
随着接兵连长一声招呼,一群刚刚穿上绿色军装的年轻人纷纷从后车箱跳下来,随着人流涌向公路一侧。穿着肥大军装的阿明跳下车,学着大家的样子站成一排,解开裤子,对着路侧水沟尽情绘就“银色弧线”。
从那一刻起,这种集体站在路边向空中撒尿的方式将成为他特色生活的开始。随着绿色人流跑动时,他乌黑的长发在阳光下一跳一跳得很是飘逸,只是那条白围巾让接兵连长看得很是扎眼。
“放水!”那是他听到的第一个“军语”。
放水,那是他一生拉得最有气势的一次尿,一百三十多人在公路的一侧站成一排,比谁尿得高、尿得远,那场面要多雄伟就有多雄伟。
只是这种刺激很快就被另一种别样的感觉取代。
次日天蒙蒙亮,赵阿明和新战友们被拉到一个大操场上,整齐地坐成6排,等待点名,点到名字的,就被两个肩上扛着一粗一细两道杠的人接走。阿明跟着那人到达一处营门口时,一个用粉笔写着“热烈欢迎新战友”的大黑板很是醒目,走进排房,那个“两道杠”指着一个铁架床的上铺对他说:这是你的铺位,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我是你副班长,叫谭立权,吃饭时叫你。
阿明放下背包了无睡意,于是一边整理着床铺,一边用眼角打量着这个排房:这是一个能容下30多人睡觉的大排房,靠北放置着两排铁架床,南侧靠窗户和门的地方放着一排桌子,只是这桌子四条腿的位置都被设置成了柜子。一张方凳放在桌下中央,阿明的空间是靠门口朝下的第一个,桌子抽屉早已经上了锁,据说那是班长的。
“过来理发吧!”不等阿明发完呆,谭立权就拿起一把推剪向他走来。阿明在连队前面的军容镜前坐定,不禁感叹:这军营理发的方式也特别,一剪从后脑勺推到了前额,活脱脱的一个“日本浪人”,最快的七剪让你变和尚,“头发,我的头发!”冲到嗓了眼儿的话瞬间被压了下去。在家为了保留这“郭富城式”的发型,阿明差点没和老爸干起来,现在却眼睁睁地看着被副班长剃成了葫芦,焉能不伤感。
来不及伤感,开饭的哨音响了,直到融入吃饭集合的队伍,阿明才发现,清一色的和尚头,清一色的军装,清一色的步调。目光所及处:一切都是整整齐齐,包括牙刷的方向,毛巾的挂法,即便是那没有写进条例条令的拉尿的动作,都是壮观得整齐划一……
这些,就是阿明对军营的第一印记。
二、紧急集合
下午一起床,副班长谭立权就开始教新兵打背包,就是来队前爸爸教的那“三横压两竖”,阿明暗自庆幸,幸亏老爸曾教过,但他还是耐着心听班副讲完,心想:这有何难。
次日清晨,当阿明还沉浸在梦中吃着妈妈给做的热包子时,一阵“嘟嘟”的急促哨声惊醒了他的美梦。
睡在上铺的阿明赶紧去床头摸背包带,当他手忙碌脚乱地打好背包跳下床,发现睡在下铺的小个子蒙四方已经打好冲出排房。阿明一手抱着背包,一手拼命地在床底下找自己的鞋子,夜黑如漆的排房里全是噼里啪啦、手忙脚乱打背包的声音,还有嚷嚷着“毛根(毛巾)呢?毛根呢?”那是广东兵陈国华的声音。阿明在床下捞了半天,只捞出了一大一小两只鞋,不用说那只小的是蒙四方的,情急之下他一脚穿着自己的鞋,一脚小半截脚穿着蒙四方的小鞋冲出排房时,队伍已经差不多站好,阿明只好背着背包冲到队尾处。
阿明原想班长会组织大家检查验收打背包情况,趁机把蒙四方的鞋子换过来。因为,这半截脚穿鞋子的感觉实在难受,没想到,这该死的班长待最后一名刚刚站稳,扬了扬手中的秒表:向右转,跑步走!
完了,阿明边跑边在心里咒骂:这该死的蒙四方,你穿俺的鞋倒好,小脚穿大鞋,不管乍说也能跑吧,老子穿你这鞋子,半截脚在外面!
围着营房跑了七圈下来,阿明的脚早已血肉模糊,这让他真真正正体验了一把“穿小鞋”的滋味。
接下来才是检查。此时,天放亮了许多,才看清“小伙伴们”的狼狈相:有的背包已经走了形,那没有打紧的背包像不小心掉在地上的蛋糕,有的扣子挤错了眼,有的裤子开口开到了屁股后面……更让班长乐的,是阿明,只见他身后两条军裤的裤管里拖出两条红尾巴,原来,手忙脚乱中那条红色的秋裤没穿上,裤腿从后面拖了出来。“唉,这是老妈临上车时送的,说是穿红色的吉利,这下倒好,在全新兵连面前吉利了一把”,阿明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当晚坐下来,铺开信纸,阿明这才想起老爸的告诫,当初老爸教自己打背包时,自己照着样子打完多么不屑地说:这有什么难,现在看来,还真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
此后,他学会了每晚睡前把鞋子头朝里、跟朝外在床下摆放好,以便在跳下床后的最短时间内能找到并穿上。就这样,阿明学会了睡觉前把背包绳盘成能最快打开的状态。
军营留给阿明最深刻的记忆:时刻准备着,迎接明天。
三、包子事件
这新兵连的班长们好像总是有层出不穷的整人招数,理由只有一个:为了打仗。
来部队后,最不适应的是吃米饭,吃快了呛着,吃慢了只有挨饿。从进入饭堂坐下开始,班长们的手里就拿着一块秒表:“时间10分钟,开始……
周五轮到阿明小值日打饭,唉呀,包子!操他大爷的,终于吃上了家乡饭。
一班的包子是用一个战备盘盛着,战备盆其实就是一个铝制的盆子四十公分深比普通的铝锅大一点,行军时可煮一个班的饭。平时成了菜盆,到开饭时间,炊事班把菜和馒头分到盆中。
接连几周的体能训练,加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高强度的训练带给阿明感觉的只有一个字——饿,十分的饿,简直饿晕了……
为了让新兵们多吃点,班长到连长那一桌去吃了。
在桌边坐下后,几乎看不到盆子里是包子还是馒头,又不能站起来看,只能凭感觉,但见班里的战友一个个如狼似虎快速运动着自己的嘴巴,阿明就干脆放下手中的筷子,嘴里的半边包子还没吃下去,只见他用手一推,就伸进了盆子里抓下一个,全班战友也学着他的样子,一个个饿虎扑食的画面被临桌的二班长李定多看了个正着。
匆匆吃过饭洗罢碗,刚回到排房就接到班长严厉的声音:一班集合!
仿佛瞬间,汗水顺着面颊淌下来,是惊吓的冷汗,还是天气炎热所致,还没来得及想,大家被带到连队前的一个木马前站定后,班长吼道:一个一个讲,吃了几个包子?
站在队列第一个的阿明顿了顿:三个!其实吃了四个。
让阿明没想到的是,后面回答的小混蛋们竟然没有一人说超过三个,二个、二个、一个
“把脚搭在木马上,俯卧撑,三个的30个,两个的20……”班长的口气不容辩解,阿明心里却暗暗叨咕:早操时体能训练已经让阿明累得直想趴下,这下倒好。
“恨只恨爹娘生了这一米八的大个子,站排头,总是第一个回答问题,排在后面的这帮混蛋总是从班长的问话中发现端倪,调整说话内容。
后来明白,这一通惩罚源于二班长的一句话:“一班长,你看你兵的吃相!”
这一次饭,阿明暗暗告诫自己:必须在最快的速度内完成任务,但不能在“敌人”面前漏出丝毫破绽,处处都有“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