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浩荡的出了南门,巡防的士兵把行人远远的隔于道路两旁。
我们随着使臣出门的契机一并涌出了城门外,堪堪走在了最前面。
等待不多时,先前出城迎接的侍卫夹护着一白马走近。
马上之人削发拔甾,把素清濯,即便是夹护于高头大马之中亦显得其仙风道骨,六尘不染,邈世而来。不单是一身的袈裟就连一身气度也是如此超尘拔俗。
我更加慨叹,此方为天人之表,今日一见当得如此幸运,他就如一道洗涤人心的清风,所有人都静默,此刻都成了最虔诚的信徒,深深契服。我心中曾经很是抗拒这种这种洗人血肉的信仰,但是经碧铂大师一度点拨之下,心中防备便释然。
我信我心,不怕去敬仰我所敬仰的,不怕叹服我所心折的,不怕做我想做的。仿佛就这样注视着玄藏法师的身影都让我觉得大道开阔,虚怀若谷。
玄藏法师走近便下马持九环仗而行,衣带飘飘,遗世独立。
李孝恭等人早已在仪仗之下前行迎接,礼仪简单而庄重。客诚臣雅,翩翩执礼,举手投足恍若都能画成朵朵高洁的花。看得人心悦诚服。
瞻得玄藏法师的风采,以至于百姓们都一致寂然,直到礼账离开返入城内百姓们才反应过来,纷纷跟随着挤涌而入。
我们退至一旁,观望着还是挤拥的城门下。
远望着那个出尘的身影,步步融入这繁荣俗世,不知此时入目的荣华富贵,盛世娇奢,淫淫红尘是否也曾让他迷乱过?
默然远望间身边的尉迟宝林还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持高节而孤一生,若果让我削发出家,那么我宁愿做个断袖?”
我真的是惊讶了:“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段怀简马上惊恐道:“莫非宝宝你已经……”
程怀亮与李重青纷纷远离了他几步之外。
“我……我……什么呢!我的意思是即使生无可恋也不会出家好不好。”尉迟宝林又要暴走了。
只是他这种狮吼的功夫我们已经料及后果,所以在还没散去的人流投来注目礼之前都一副“我们不认识他”的表情与动作,转身一致走开。
当时心里觉得挺好笑的,但是在不久将来我却始料未及也无法改变的是他竟然走了他此时信誓旦旦绝对不走的道路。
为免此刻入城挤拥很多行人都选择随意漫步游玩于郊外城廓,所以此时城郊外也是游人如织,就连商贩小摊也看好时机把生意做了出来。
清明渠岸绿柳游人相映成趣,夏末的风让人迷醉。
但是前面的风景更让游人驻足,只见岸亭上一行主仆歇于其内,行人路过纷纷瞩目,只因见得亭内之人一身金丝绣白,银夹腰封,隐见完美而修长的身躯。精炼般的墨发,精雕细刻的面上不带任何表情,石桌上放着新煮的茶汤,他正端着一盏徐徐呡着。
那动作闲适得就好像就在自家的茶座上一般,当然也要有他那样任性的要求和下人随时的周到侍候。
但是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有他在的地方他就必须成为最瞩目的焦点。
而亭外却矗立着嗖嗖冒冷气的随从,生生让看痴了想前往搭讪的男女止步。
我很想当作没有看见这样的一幕,但是偏偏李重青靠了过来说:“你看,那不是那次城门外见到你后一面激动欲哭的男子么?”
我不得随着他的指向再看了一眼矗立于亭外的怀真一眼,余光还是不自控的瞄向亭内之人。
收回眸光有点牵强的笑了笑。
我还真没见过怀真这么冷的一面呢?不过这样也好,至少没一人敢逾越入内。
但是凡是走过的路人都不由得惊呼低。
我心里暗暗腹诽:这样的妖孽没事出来招摇干嘛?
但转念一想,估计他是回城途中遇到百姓出城迎接玄藏高僧,所以在此回避吧。
我可以把此刻怀真的冷面理解为无奈么?
有一个这么招摇且任性的主人,实在难为他了。
皱眉间,就听见尉迟宝林终于知道收敛的压低了声音兴奋的说:“你不是好奇我们之前提到过的京城第一美男子安碧公子么?”说着就抬手指向亭内“看那!就是本尊。”
我无奈只好敷衍着顺从看去,心里面却希望众人打住好奇心快快走了吧!
但是偏偏这一眼却与安碧君城堪堪对视了。刹时间我尴尬得无地自容。
这样会不会让他以为我跟别人在八卦他什么了呢?
我赶紧转回视线,对段怀简他们说:“表哥你们稍等一会,我前去与人打下招呼。”
“卢子澜,你不会想去搭讪吧?你没看大家都不敢靠近么?”尉迟宝林一副看登徒浪子般的眼神看着我。
“子澜,你认识此人?”段怀简惊讶的问道。
我摆摆手,示意他们前行等候,接而转身往岸亭走去。
其实怀真与抱素之前都已经看到我了,只是见我走近却一面为难。
我艰难的挤出笑脸走近:“怀真,抱素真是意外啊,竟然在这里见到你们。”
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打招呼。
我想要是怀真为难让我离开,我就应该顺阶离开。
果然,怀真为难的有点无措,微瞥了一眼亭内:“卢公子!真是意外啊……我们……呃!这……”
我温和的看着他,面上不露,但是心里却尴尬万分。
在我与怀真都不知如何转话之时,亭内之人放下茶盏。这或许是对怀真示意了什么,所以怀真如释重负般很快道:“卢公子,请入内!”
我心头微漾:他还肯见我!
只是还未等我想好该怎么面对他时,他已经先开口道:“卢公子携友步游好雅兴!”
接而对上他逼人而又拒人的冷淡笑容。
我心瞬凉,不想转眼之间曾经的相遇相知已相去万年。他曾经温柔的笑意,温声的话语好像都只是我臆想而已。
或者是我尚在伤神时他已经抹杀去了所有痕迹,曾经的暧昧只是哀而不伤的把戏。
很好,这样很好!谁也不用为谁羁绊!
“安碧公子别来无恙。”我故作潇洒,拱手抬步入亭:“也难得安碧公子江亭煮茶,如此高情逸致在下怎能比得。”
他侧手撑在石桌上,冷淡的笑看着我:“我在京城没有朋友,所以即便什么高情逸致都不得不羡慕卢公子呼朋束友来得快意啊!”
这话我听得一阵酸涩,原来……我与他朋友也不是了。
“这也是因为安碧公子如仙子般高洁,让人不敢高攀啊!”这话就忍不住负气了。
他的笑容也更为冷淡了,眯了眼凝视着我,久久方望向亭外:“卢公子,你的朋友都在等着你呢,我就不妨碍你了,请便!”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我真想撕了脸皮海骂他一顿,可是,这样的针尖麦芒,这样的冷漠眼神我再也看不下去了。
藏在袖里的手微微颤抖,心腑一阵抽搐,艰难道出两字:“告辞!”
“好行,不送!”
我不再回头看他一眼离去。
那边尉迟宝林已经惊奇的走前来说:“这么说来,你是真的认识那位安碧公子么?”
我扫了众人一面的八卦相道:“那是这次来京城路上认识的,萍水相逢而已。”
“哦,原来如此,难怪你也一副吃瘪的样子,怎么样?你也没讨好吧?”尉迟宝林一副我果真不招别人待见的幸灾乐祸模样。
“不对啊,我怎么觉得他们站在一起时很暧昧呢?”李重青也来凑和了。
看来不能让他跟尉迟宝林多待在一起,不然这两个人说话都不在重点,但往往都说到我的隐忍处。
我白了他们一眼:“我只是出于礼貌的打个招呼,李重你怕是受宝宝的断袖宣言影响了吧!”
“所以说,宝宝你不怕会生无可恋了,李重兄或许会体察你的心情呢?”每次斗嘴遇上难以解答的难题段怀简都会不动声色的帮我打晃过去,有他这一插嘴,瞬间就暴走了两位。
“你们不得再提此事,我说了,那只是比喻!”尉迟宝林马上面红耳赤。
“怀简兄,你怎么连我也开刷了,先声明,我可是堂堂的男子汉啊!”李重就是比较多嘴,其实人还是很实心重义的。
所以,大家便一致跳过了这个话题,缓缓往回走。
但是这一路我却背负两重心境,有前面的大道开阔,有背后的萧萧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