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风华,本应鲜衣怒马,引酒思华。越州地处江南,韵致独存不类京城的豪迈浮糜。饮宴斗技亦是别样的温婉。
江南氏族世家各种联姻层层错综复杂的关系。越州碧波本是范阳嫡系一脉。当年卢家是五姓大族,卢家嫡枝人盯兴旺,所以纷纷各寻出路,所以当年祖父一叶迁居越州时并未受到阻拦。氏族世家就像一个大磨盘,相联相依,相互拉拢,但也互相倾轧。当今天子气魄非凡,盘桓控制着各家关系,这个大磨盘在他手中,是打磨,是洗刷其实还是天家的心意。所以世家之间更是不遗余力的联姻以巩固关系势力。
即使我们碧波卢家还是免不了也要联姻,幸而我年纪还小,联姻还没到我头上,但是哥哥现已及冠,着手联姻也就眼下之事了。
我不懂大哥的心思,但是他从来都是让爹娘省心的。婚事也是任由爹娘摆布。他当事人倒是云淡风轻的悠闲。卢少荣是幸运的当年卢家二房嫡长子配段将军家嫡女门当户对,又是两情相悦。而二叔有爹在前面挡着也娶了关中氏族杜氏。本来杜氏是看好我们碧波卢家一脉,偏偏后来二叔卢少堂偏离了士农工商这些个东西,行了镖局生涯,竟是有点混迹江湖的意味。还得杜家下嫁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嫡女,但也无可奈何,有点上当受骗的感觉。还好他还是混的挺好,而浩源镖局在京城还是声誉很好,杜氏家族还是有来有往。唯一让段家和杜家觉得满意的就是卢家兄弟都是情深之人,家中都是只有一个正妻,绝无姬妾或者通房。这还传为佳话。所以卢家男儿在世家之间很是抢手。一有家底,二凡事哪家女儿嫁与碧波卢家男儿绝对不会受委屈。但凡是痛爱自家女儿的都眼光一致瞄准了碧波未来少主。叔父少了这方面的烦恼,应为叔父嫡子还才八岁,女儿二八年华,只需找好婆家就没他什么事。但是爹就不得不着紧我们兄弟两的婚事,尤其是大哥。有志儿郎当入仕。范阳家主一脉倒是不是儿郎入朝为官,爹亦希望我们兄弟有一个能入仕途。而大哥继承家业,恐怕这一点爹是指望着我。
说是乡贡试其实还不是各官宦世家子弟得以优先考试,而寒门子弟占的极少数,而这极少数都是一些很是突出有才华之人,每年考试之前朝廷都会拍监察使执行,就是避免一些州官埋没人才。而这些监察使很多是临时任命。而这次越州亦派有一名监察使。往往监察使总是秘密进行,越州刺史即使知道是何许人亦不敢声张。但是明里暗里还是在拉拢着关系。
所以今晚又是越州县丞李府请宴,最主要是要宴请何人就没有明说,但是所有今年有公子适龄考贡试的世家都派有帖子,意义不言而喻。爹接到请帖倒是没有安排我去参宴,而是带着大哥去赴宴了。而我于前一天就跟法宏方丈约好在玉凰山会棋会上见面,或许不为别的我只是对十里锒铛玉凰山祈往已久所以在第一次离开栖霞寺后欣然而赴法宏大师的之约。
爹遣了书童卢十一陪我走一趟,我也没有拒绝。一路快骑,仙霞江山甚是快意。夏风魅韫。就连远山脚下的草庐人家都显得那么动人。
当我们赶到玉凰山是已是日暮烟色,返照于青石阶上的夕阳唯美迤逦。山上道家的真武殿,在余辉下犹如镀上了一层鎏金光辉而神圣。
但是此次的棋会却在半山的一座庵里举行。很显然这次来的人都是一些棋艺高手。在我到达时,大家都在庵前树脚下两两对弈。前来棋会的人形形色色,有仙风道骨的老道,有隐世老朽,有书生学者。甚至见有几个侠客装扮的。我来得比较迟,而大家下棋的下棋论道的论道,几乎没有人发现后来加入的我。据观察之下发现我在这里应是年纪最小的。
法宏大师见我前来,远远便点头微笑。淡然而又多了几分亲切之感。
“弟子卢行远见过方丈。”我行前拱手拜下。
“嗯,行远一路辛苦了。”法宏大师笑得越加的祥和。他指示我在一旁石凳上坐下。不稍片刻就有童子为我们送上茶水。我还礼接过。
坐下才发现,法宏大师正在观看一老者和一位侠士在树下对弈。老者一脸云淡风轻,但却精神矍铄。而对面的侠士双眉紧皱,汗水暴流。话说是六月,在树阴下却是凉风习***不至于如此之热吧?我想应该是紧张所至。我看向棋盘只见黑子已经被白字围杀一片难有活路,难怪!这很显明是一盘输局,只是下弈之人对输赢太执着,即使输也想输得体面一点吧。但是我却觉得黑子并未输,只是……
我往棋盘上看了一会,观棋不语。
“行远你来陪老衲下一局如何?”法宏方丈突然说道。
“请大师赐教!”
相对于别人博弈较量,我和方丈就显得悠闲的多了,我们都不为赢,只是近乎一种心神的交流。
“老衲观行远气色比月余前好多了。”方丈一边下棋一边说道。
“弟子身体并无大碍,回家稍稍休养已是大好,反而是弟子不周到,还未到寺里谢过方丈的恩义甚是愧疚!”我毕竟是在栖霞寺受过法宏大师的教导,所以还是以弟子自称。
“行远,老衲说的是你的心。”
“嗯?”我抬头望去只见方丈微眯了一下双眼。
“行远,你可曾听说过离彦教。”方丈神情有那么一下严肃,细细看去却又是一片淡然。
“离彦教?据说不是在开国初期已经湮灭了的一个教派吗?”我记得曾经看过一些杂札和爷爷还在世的时候曾经讲过一些有关那个教派的事迹。
“非也,非也,其实离彦教只是逼于某些原因而低调,但是在江湖上离彦教还是如雷贯耳的存在。”
“那又如何?”方丈不会无缘无故跟我说这些,我没来由的一阵紧张,答案却是呼之欲出。
“现任的离彦教主武功深不可测,上次来抢夺圣莲的贼人来路颇多,最为了得的是最后闯入上门的就是离彦教之人,而为首的恐怕就是离彦教主本人。”方丈说着这些话眼睛却紧紧盯着我。“行远,老衲始终觉得他不是为圣莲而来。”
我一阵慌乱:“如此贼人,真是大胆妄为,可恨当日竟教他们逃走了,可惜弟子始终没见过贼人的真面目,以至于现在还没有捉拿到贼人,弟子有愧!”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在胡言乱语了,这下怎么办?
“老衲给行远讲个故事:西燕时期,慕容社稷倾亡,慕容冲被北方大帝收入宫中极尽宠爱,他忍辱图强几年后一举攻入宫中把大帝杀死,他报的以仇但是却毁了心,玉面修罗亦由此而来。所以说仇恨只会毁掉一个人的心性,行远,你能够放下一切老衲甚感欣慰。”
我一阵愕然,方丈身为出家人怎么会说这样的话,同时我又很怀疑当日爹把我送进栖霞寺时是否把那件事也跟方丈讲过。
他的这番话语却又直至血肉,那件事后从来没有人再在我面前提过,但是方丈不明白的是我对那个人一点都不了解,更加不至于不死不休的仇恨。而且每每想起当日达摩殿里见到他悲绝的眼神都会莫名的难以呼吸。只是这些感觉我无从说起,也无处可说。
“方丈教诲得是。”末了我只得一句是心虚是敷衍的话语。囫囵的一局了了,方丈看我的眼神更是别具深意了。
我来不及多想便被旁边的对弈人声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