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
北京近郊,长春酒楼。
一老先生坐拍惊堂木,八字胡一扬,高声道:“……却说那妖童不过十一二岁,身量不过四尺,身后却背着一把百余斤的黑铁大剑,连破绿林七十八寨,当真是了也不得……”
正说道此处,突然,喉咙里像塞了个核桃似的,眼睛瞪得忒大,再也说不出话来。
这时,楼下走上来一个穿着皮甲劲衣的小将军,正听见这说书人的讲谈,颇不以为意,道:“老先生,你这故事也编得忒荒唐了……”
小将军话未说完,突然听见轰隆一声响,木梯大震,险些站不住脚,正要回头看时,眼前出现了个精雕玉质的小童儿,奇怪的是,这童儿背这个比他身量更长的木匣子。木匣子中也不知是装的棉花还是甚么,被童儿背在身上,状极轻松。
“护……保护将军!”一声尖利的叫喊声从那个小将侧旁一个尖嘴猴腮的白面人口中发出,又不知从哪里冒出一群侍卫,忽而出现在那小将军的身前身后,面对那童儿,如临大敌!
这个时候,楼上那些带刀带把的都不见了,那位说书的老先生也找不着人影,谁也不知道这些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只有一群反应慢些的士绅腐儒这才知道不好,但此时再要离开,却是晚了些。
白面人尖叫出口,不知从哪里拔出一把短刀,直向那尚未落地的小童击去。
他面色狠厉,只觉这一击志在必得,必要将这“妖童”毙于他刀刃之下!
就在此时,白面人眼前一个恍惚,在看时,那小童早已失去了身影,只闻身后劲风烈烈,七条魂魄,顿时吓掉八条!
那小将看着自家手下对着小童狠下杀手,眉头一皱,正要说话,只听见“轰隆”一声响,整个酒楼微微一震,不知何时,他那白面手下五体投地趴倒在地面,挣扎了半响也起不身来。
“好一招‘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
白面人浑身酸麻,如同被拔去了骨头,半天趴在地上起不身来,再被这稚语童音一讽,差点晕死过去。
这人倒是忠心,如此危机之际,也不忘提醒主家,“妖童——将军快走……”话既说完,彻底昏死过去。
“没用的狗才,平白丢了我面皮!”少年将军一挥手,便让手下将那白面奴抬了下去。
他虽知对方厉害,却到底年少,既不知近半年崛起于江湖、留下赫赫凶威的小童是何等的厉害人物,再加上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以及他本身身份所在,毫无怖惧之心,竟起了收复之意。
他暗忖:此子年纪尚幼,却如此了得,若再大些,怕不是项吕之辈?有此神将在手,天地辽阔,岂不任我朱大将军驰……
他心里想着美事,愈看那童儿愈加欢喜起来,大声招呼道:“来人,摆宴,我要与这位小壮士痛饮!”
诸侍卫本已拔剑在手,只听主家一声吩咐,便要将那妖童剁成肉泥,那知这位主人如此的不靠谱,想来一出是一出,方才还剑拔弩张,转眼就要设宴招待。
诸奴仆听此,不敢怠慢,赶紧下去设宴去。众侍卫却提着剑,仍自杀气腾腾。
小将见此,眉头微皱,一挥手,便让诸侍卫退下。
众侍卫到底不敢使主家置于危险之地,略一犹豫,走出来两个武艺最是高强的侍卫,伫立于小将身后。
小将见此,也不再多说什么。
众奴仆将酒楼客人都打发了,铺上地毯,又端来两张宽大案几,楼上各处,又端来屏风,挂满装饰,一时间,粗陋的客栈竟成一雅致厅堂。堂后挂着一弓一箭,又带来几分英武之气。
有土豪请客,周清也不客气,就着饭食美酒,吃喝起来。
虽是常人一辈子难得一见的山珍美味,周清却吃的不多,一则武功练至至境,所需的五谷能量就不多了;二则是空间中美味甚多,吃这些东西,也就吃个手艺而已。
“我这饭菜,可还合周小壮士口味?”朱寿日日吃这山珍海味,不甚美好,但自认为家里吃物,乃天下奇珍荟萃,必是天底下最美之物才是;往日赏赐,必是被人连肉带渣的吞下肚,而后感恩戴德、死而后已,哪里知道,此物到了这位周小壮士嘴里,却似乎不是那么回事了。
“庖厨厨艺精湛,可惜食材还是差了些。”周清摸了摸小嘴,老气横秋的道。
“哦?”朱寿十分不信。
“你看,这盏血丝燕窝粥,莹而不润,烂而不爽,想来所用是采自近海荒岛石山之上,绝非石顶绝巅燕王所产金丝燕窝,亦非云上石峰所产的上品血玉,而是山腰上的寻常血丝燕窝。”
周清见他不信,便从身旁拿出个小竹筒,倒出一碗泛着金丝的燕窝粥品,“你看此盏燕窝粥,便是千万里挑一的金丝燕王的燕窝所做,你且尝尝。”
朱寿尚未接过,旁边一个白面奴便拿了过去,用细银小勺尝了一口,方才放到朱寿跟前。
朱寿看着眼前这盏细腻乳白、莹润清澈的乳粥在阳光下金丝闪烁,确实不凡,便信了三成;轻轻舀上一勺,凑到嘴前,便有淡香入鼻,直沁心肺,又信了三分;直到清粥入口,滑丝入胃,淡淡的乳物在口中、胃里化开,整个人连同灵魂都直打了个哆嗦,神魂为之一清、精神为之一震,不由微微一叹,目色复杂道:“果然是燕王金盏,想我堂堂……却尝不到真正妙物,恶奴欺我耶?!”
他双眉一皱,目中精光四射,竟显露出偌大威严!
“我看是怪不得那些奴仆。单说这燕王金盏,千万燕洞中未有其一,若侥幸遇见,摘得一盏,必致群燕相攻。再若侥幸捧回一盏,那燕王必定迁居他处,难再采寻,故此,此燕窝在这世间,五十年未有一出,若此,谁敢献于其上?上人若吃得舒坦,日日寻要如何?”
朱寿兀自不喜。想他天底下第一的人物,却吃不上天下第一的美食,哪里不难受。更何况这美食还被人拿到他面前现眼,如何舒服?
周清如此做派一番,却是起了小儿心态。他睨了朱寿一眼,暗自发笑——叫你嘚瑟!
他哪里看不出朱寿的身份?又哪里不明白对方的意思?只是奇怪,以对方的身份,怎么这番打扮,来到郊外一寻常酒家吃食。
周清眼珠子一转,又一个念头涌上心来;想到好事,心中再也按捺不住,开口胡诌道:“日前,我遇着一白发仙翁,说我今日在此楼之上会遇一大贵人。仙翁予我四卷书物,使我转交于那位大贵人。我在这酒楼上坐了如许久,遇到的贵人就朱公子一位,想来公子就是仙翁所言之人。”
话既说完,周清不知从哪里拿出四卷厚书,最上一本,赫然写着四字:中国通史!
周清倒想看看,这位知晓了未来发展的小皇帝,能不能做成一番大业;东北那些野猪皮还能否入主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