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郎却不解周清的疑惑,或许他没有想到周清会有这样的疑惑。
他早已下了车,走上前去,高声唱道:“可是王子安当面?武陵周文通有礼了!”说着,便拱了拱手,算是施了礼。
对面那叫做王子安的青年仍旧没有太多表情,只是眼神柔和了些,也拱手回礼,“子安见过文通兄。”言语低沉,自有一分冷冽,听起来让人觉得傲气,冰凉凉的不甚舒服。
周三郎也不在意,只道:“早闻王子安大名,近日更闻《滕王阁序》之大作,本以为缘悭一面,却不想有如此巧遇。”
王子安并不喜欢这样的搭讪与奉承,或是听得多了,有些耐烦。他皱了皱眉头,又要说话,却无意中发现旁边尚有一双晶亮的眼睛看着他。
他顺着眼光射来的方向看去,见得一麻衣青年。
青年衣着朴素、风骨自成,静处而立,似有不争之态;初时并不显眼,仔细打瞧,又见灵毓天成,让人难以忽视。
“这位是……”他看着这位仍骑在牛背的青年,只觉是一位可交之人物。
“这位是周清,是……亦是武陵人氏,乃是在下堂兄。”
周清不知自己到了周三郎口中,为何就成了武陵周家的人了,听他说来,也不反驳,粗粗的向那王子安拱了拱手。他是看这王子安颇有些“目下无尘”,自不会去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王子安看周清毫无热切之意,略略一讶,拱手还礼,便教车夫继续驱车往前。
“这王子安是什么人?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周清回想着脑海里,唐朝似乎没有这么个人物。
“阿郎竟然不知王子安?”周三郎颇为讶异的看着周清,似乎不认识王子安是一件十分奇怪的事。这就如同后世有人不认识范冰冰一样,实在是一件让人惊讶的事情。
“王勃王子安,本是洛阳王家之后……”
周清听得王勃二字,恍然大悟:王勃——原来是王子安就是王勃!难怪!说道《滕王阁序》的时候,我说怎么这么熟悉呢!原来是他!
周清想着,突然又觉哪里不对了。
确实不对,年代对不上。现在是贞观元年,李世民才上位;而初唐四杰中的王勃,应当是唐高宗时候的人物。
周清并不是学历史的,之所以对王勃的映像如此之深,实在是他名声极大,而又英年早逝,据传是落水后被人救上活活吓死的,所谓“落水惊悸而亡”便是。他曾经的语文老师就借此大发感叹,直道“天妒英才”,更对王勃之死发出种种“符合常理”的猜测——那位老师完全无法接受王勃是被吓死的这个“、史实”。
他那位周家的老祖宗都没了,王勃早生个十来年,再早几十年写出个《滕王阁序》也没有什么的。不过他尚是有几分疑惑,想要确定一番。
“《滕王阁序》我早闻其名,三郎能否与我说道说道?”
周三郎对此文敬仰久矣,一听周清有意瞻仰,便直接摇头晃脑的读出声来,其中所言字句,与周清脑中的那篇《滕王阁序》竟大同小异。
周清几乎确定此王勃便仿佛彼王勃了。只是不知他会不会再次在省亲途中落水而死。
想到此事,周清陡然醒悟,“方才这王子安不是正说要去看望他老父吗?落水而死,不就是这一路上?”
若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更遇到了,另一个世界,那位语文老师的哀叹又在他耳边响起,让周清不自觉的调转牛车,便往王子安的那辆马车追去。
马车方才过去,也并不比加速的牛车快上半分,很快就赶上了。
“周郎此是何意?”王勃看着拦在路中的牛车,脸上并不好看。他只道周清是准备借他之力,扬名而来,本来对周清的几分高看,瞬间又鄙夷到低点。
“王郎信命否?”
“信如何?不信又如何?”王勃显得十分不耐。
他本自孤高,不好与人相处,此次得罪小人,受人污蔑,连累老父,心情恶极,所见山水人物皆无甚好形象,愈往南,离老父愈近,心情愈发沉重愧然。此时三番两次的被人挡住道路,心情更是恶上加恶。
“我观王郎额上煞气隐隐,似有水波泛滥,此次若行水上,须小心些才是。”周清也不理王勃回话,兀自拍了拍牛臀,驾车而去。
前面那一段话纯粹是装-逼,后面一句才是他真正要说的。至于这位王勃是不是跟历史上一样会于水中遇险,他可管不着——只是遇见了,就提上那么一嘴。
王勃本不在意周清所言,但见他如此作态,不知为何,又上了几分心,却不待言,只催促车夫加快行程。
周清返回路途,却不想,一群“黑山老妖”仍拦在路中。
“那位周家小郎,这头犍牛便留给某大爷打牙祭,你可自去了!”
也不怪这些黑衣汉看上这头青牛,实在是这青牛太过神气,跟他背上的主人一样引人注目。
青牛昂首挺胸,比寻常水牛高上大半个头,雄壮而精神。额头上一个白点晕开,化作一朵雪白的花,骏异非常!
神骏本是言马的,但此时用在这牛身上,竟也十分贴切。
这些黑衣匪好似熟门熟路的,直接上前来,解了绳索辕架,拉着牛角便要走。
青牛是未戴嚼头、未系缰绳的,平日行动,只需周清意思便可,此时众汉欲牵壮牛,又哪里拉得动?
青牛微微一动,三五个大汉便如山般倒下!青牛兀自闲里,牛目清润,没有半分得意,好似平常。
又有几人扑上来,更又几人拿了绳索,要缠缚牛脚、牛角。
青牛也不耐烦了,长脚一蹬、长角一顶、尾鞭一甩,刹时间,十数大汉皆成滚地葫芦。
被牛角顶开的倒还好,只是受了大力,并没有被锋锐角尖顶到,最惨的还是被那不起眼的牛尾巴给抽到的人。谁也没想到,平日里抽蚊子的一根牛尾巴,竟然如此厉害,抽到人身上,立时皮绽肉开,鲜血横流!
众汉一时间也没了办法,又不忍将此犍牛当真个杀掉取食。
匪徒之中,尚有聪明人在。
牛终究是人操控的,制不住这头神牛,难道还制不了这牛的主人么?
“你这小郎儿也生得特水嫩,莫不是哪个娘们变的?让大爷我好好看看……”一个悍匪自人群中走出,便要伸手向周清的脸捏去。
那匪首看着,眉头微皱,倒也未加阻止。
周清这下可被恶心住了。他抓住那伸来的手,一用力,只听得“吱嘎”几声响,伸手的悍匪立刻面色青白又转赤红,惨叫声尚未出口,便被一股大力抛向空中!
众人直听“呼——”的一声,那黑衣匪呼啦着升上了天,飞起十数米,方才落了下来,“吱嘎”几声断响,终于在数十米外一棵高大的树上落稳。
如今周清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大的力气,如今一出手,竟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呼“妖孽”有之,呼“神仙”亦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