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司马儋翩带领梁邑三旅士兵出发后不久,就碰到天降大雨,在路上不得不停下来躲雨,等雨停后赶到伊阙关时,天已全黑。
伊阙关上的两百执勤的守军,早已没有了斗志,直接就向梁邑来的军队缴械投降了。
左司马儋翩带领军队进驻伊阙塞营寨,与四国国卿会合,儋翩对四国国卿的壮举大为赞赏。儋翩早年就与他们认识,自是不用多言。
梁邑三旅,分别由虞琛、詹穗、儋许担任旅帅。
儋翩亲帅虞琛和儋许两旅旅共千余士兵攻打伊阙塞內寨,历时不到半个时辰便攻破內寨,师帅单继的百余亲卫全部战死,其余三百士兵或降或亡,单继顽抗到最后自刎身亡。
至此,伊阙关全部收复。
此役,乡兵死伤四百余,伊阙守军前后两战共伤亡六百余,被俘虏一千四百多人。
战斗刚一结束,儋翩就开始审问被俘的三位伊阙守军旅帅,得知整个畿内地区“伪王”的常备军只有十旅五千人,且各旅皆粮草供应不足,伪王姬匄的巢穴成周城的守军只有三旅,不由动了心思。
儋翩连夜召集四国国卿、各旅旅帅开会商议,决定明日乘势进攻成周城。
伊阙关之战发生得突然,结束得也快,即使有个别逃跑的士兵,也不会连夜跑回成周报信,儋翩估计,成周城应该还不知道伊阙关失守的消息,决定利用这个时机,打成周城一个措手不及。
左司马儋翩连夜派出信使赶往简城报告情况,再派人前往梁邑调集一千野人士兵前来驻守伊阙关,并安排好出发前的各项准备。
第二日,辰时末。
左司马儋翩率领三旅梁邑士兵和两旅精壮乡兵共两千五百余人,乘坐战车和卸空的运粮车,直接杀向成周,只留下六百余乡兵看守伊阙塞。
在伊阙塞缴获守军战车约八十余辆,此行战车总计达到一百八十辆,还有二百多辆运粮车,组成了一支依靠畜力前进的快速反应部队。
成周城离伊阙关只有四十余里路程,不到两个时辰,儋翩所帅的队伍便抵达成周西门五里之外,队伍在一片树林处停下歇息。
依据事先的安排,旅帅詹穗带领二百士兵乘坐十辆战车和二十辆运粮车继续前行,并打出了已身亡的伊阙关师帅单继的旗号,其余大部队则随后跟进。
今日天气晴好,昨日刚下过雨,车马行走在驰道上也未扬起太多灰尘。
时近正午,路上行人也稀少,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的正常。
成周城果然没有得到伊阙关失守的消息,城门一如继往正常开启,城门卫守卒站在城门口执勤,还不时和过往的熟人打着招呼。
新成周城仿照王城修建,四面城墙共有十二座城门,每面三座城门,每个城门有二十个卫卒轮班守卫。城门卫卒不属于正规常备军编制,类似后世的综合执法。
成周真正的军队在城内的御前营,还有一部分在城墙上巡逻。
成周正西门的城楼上,瞭望哨的两个士兵正扯着闲篇,正聊着谁谁媳妇的屁股大,突然瞥见了远处驶来的车队,定睛一看,一面帅旗上绣着“单”字,顿时精神紧张起来。
城门卫的卫卒都知道,师帅单继,乃是大宰单旗的从子,对部属要求严格,即便是不归他管辖的军队士兵,犯错时被他看见了,也要严加惩罚,而且不苟言笑,号称“铜面师帅”。
瞭望哨士兵从城上女墙探头往下叫道:“丁子,你们都站好了,铜面师帅来了。”
城门口名叫“丁子”的是城门卫的伍长,听到城楼上的叫唤后,马上叮嘱卫卒们,铜面师帅来了,大伙注意仪容仪表,别找不痛快。
詹穗带领的二百人刚进入城门洞,车队便停了下来。
城门卫的士卒还以为是谁又范错了,一个个站得笔直,等待“铜面师帅”的检阅,等到明晃晃的铁戈顶在自己脖子上的时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此时,城楼瞭望哨的士兵发现了远处如长蛇般的队伍,不由一愣,再探头往下观看城门口的动静,顿时亡魂大冒,不好,敌袭。
瞭望哨的士兵慌忙跑进城楼。
“噹……”
“噹……”
城楼内传出急促而悠扬的警钟声。
可惜,晚了,左司马儋翩率领的大军此时距离城门不到一里路,而且城门已被詹穗带人占领。
这是自从成周城建好后的第一次响起报警的钟声,许多人一时还未反应过来,大街上的行人都好奇的驻足扭头看向西城门楼方向。
成周王宫内。
周王姬匄正在自己的路寝侧室,批阅各类呈文,听到城楼上的报警钟声后,停下了手中的毛笔,蹙起眉头,对候在一旁的内侍说道:“你前去察问,城门出了何事,速速回报。”
“唯。”
姬匄打发走了内侍后,继续翻看着案几上的公文。
周王姬匄,并非练就了处变不惊的本事,而是从心底根本没想到,也不相信会有大股的敌人前来袭击成周,城楼报警,顶多就是几十个闹事的刁民,和城门卫起了冲突。
平王东迁后,畿内地区本来有八师精锐军队,是大周立朝之初在成周(现王城)设立,用以防御殷商的遗族以及东夷,称为“成周八师”。三年两王之争,成周八师分为两个阵营,互相攻打,后来姬朝又带领其中五师和强晋作战,把周王室最后的军事力量给打残了,畿内地区再也组织不出像“成周八师”那样的军队了。
南有轩辕关、伊阙关阻隔,简城军队也进不来,畿内西南部的乡民们自保不暇,还有谁敢来成周闹事。
成周城内驻有朝廷的御前军三旅甲士,还有王宫内的三百虎贲、二百内竖,以及各公卿大夫家院的护卫,再加上数百城门卫,如果这些力量召集起来,是畿内最强大的军事力量。
所以,姬匄根本不相信有大事发生。
左司马儋翩在昨日的军议上,就说过,对攻占成周城只有五成把握,一旦事不可为,便带领军队退至畿内西南部,继续组织乡兵对抗姬匄军队,此战的主要目的是擒王,只要捉住了姬匄,其它问题便迎刃而解了。
过了成周西门不远,便是新修建的王室社稷庙,过了社稷庙,便到了王宫西门。
儋翩率领大部队赶到王宫西门时,王宫西大门已经关上了。
王宫宫墙有两丈六尺高,没有攻城梯,只能望墙兴叹。
儋翩命令毛国乡兵,就近拆除太史寮内的房屋,用拆下来的房梁、房檩搭建简易的攻城梯。
命令召国的二百乡兵占据西城门,万一事有不逮,作为退路,可以从西城门退出成周。
虞琛旅和詹穗旅分别于王宫西大街南北两侧设置路障,以防备姬匄的御前军前来攻击。
儋翩则率领儋许旅的士兵和原国、尹国的乡兵,准备待攻城梯造好后攻打王宫。
王宫宫墙上的王宫卫士已严阵以待了。
不到半个时辰,成周城的国人都知道有“乱军”打进来了,整个成周陷入慌乱之中。
王宫内,大宰单旗、内史大夫苌弘、宫正姬俨等人汇聚在王宫大殿。
姬匄怒了,很忿怒,泥菩萨也有三分火,这三分火今天要发出来了。
“你们说,这儋翩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各个关口的驻军呢,为甚一个报信的都没有?”姬匄站在王位上,用手指点一圈。
大宰单旗风风雨雨经历过许多场战争,经历过数次王城之乱,虽然此刻表现的气定神闲,但内心并不平静。数千人的队伍,能够打到成周,绝不简单。儋翩能进来畿内的路径有两条,轩辕关、伊阙关,轩辕关道路曲折盘旋,关外是郑国领地,不太可能从轩辕关进入,剩下的便只有伊阙关了,自己的从子单继驻守伊阙关,恐怕已是凶多吉少。
内史大夫苌弘掌理成周军事、民政,儋翩打进了成周后,自己才发现,这是严重的失职,现在连请罪的机会都没有。
在场的只有宫正姬俨的脸上没有愧色,反倒是斗志昂扬,对周王姬匄道:“王上,儋翩所帅人马也就不到三千,没有攻城器械,他这是自投罗网,我王宫虎贲、内竖、翊武等倚仗宫墙便能抵御攻击,王上再命令御前军出击,定能将乱军一举歼灭。”
周王姬匄对姬俨的话置若罔闻,站在那儿不知在想什么。
大宰单继从思虑中挣脱出来,对姬匄拱手道:“王上,此次儋翩小贼打进成周,并不简单,恐是蓄谋已久,后续肯定还有简城军队进入成周,王上万金之体,不可立于危墙之下,以我之见,王上还是带领王室亲眷从东门出城,暂避战火,剿灭乱贼之事,就交予老朽吧。”
单旗提出让姬匄出去暂避,殿内诸公谁也不敢反对,万一乱党真的打进王宫,王上有个好歹,反对王上出避者要背个千古骂名。
众臣一致劝说姬匄出城暂避。
内史大夫苌弘道:“大宰所言甚是,王上出城暂避,乱党就留予我等剿灭。”
大宰单旗接过话题说道:“非也,诸位公卿皆随王上出城暂避,剿灭乱贼之事交予老朽一人即可。”
姬匄凝神盯着大宰单旗道:“大宰此言何意?”
“老朽的意思很明白,王上带领朝堂诸公出城暂避,老朽一人留下剿贼。”单旗道。
“不可,不可,大宰乃朝堂砥柱,且年事已高,如何能让大宰孤身犯险。”姬匄摇摆双手连连拒绝道。
“王上,时间紧迫,此事已不容再争执,老朽已是日薄西山,死生之事早已看淡,留下茂年诸公,正好佐理王事,再者,乱贼要想攻入王宫,绝非易事,如若没有后续军队,老朽定让儋翩小儿埋骨于此。”大宰单旗正色大声道。
“大宰……”殿内众人欲再次劝阻。
“此事不容再议,请诸位各行其事。”单旗板着脸面向殿内众人道。
姬匄和殿内诸臣开始准备离开大殿。
“且慢。”大宰单旗叫住了众人。
“现在敌情不明,恐怕乱贼也会料到王上会从东门出城,王上当反其道而行之,从北门出城,往西前往皇邑暂避。”单旗解释道。
“正是,还是大宰所虑周全。”苌弘稍加考虑,赞道。
单旗毕竟老了,不复当年智勇,完全错估了形势,如若知道儋翩实乃孤军犯险,不知会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