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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南方的夏,就算到了尾巴,太阳出来的还是特别早,有点炎热,早上六点多,阳光就不遗余力地洒向窗棱,屋外的人早已燥热不安,可是,睡在屋里的人却感觉不到热度。屋里一如既往地漆黑,阳光想拼命钻进来,无奈,终究斗不过厚厚的窗帘,只能败下阵来,偃旗息鼓,唯一能见证时间流逝的是,每一次看手机,不断变换的数字,每一次,似乎又距黎明更近一步。

躺在床上熟睡的魏晓杰,鼻孔发出微微的呼噜声,没有起床的迹象,隔壁房间的门一如既往地紧闭,听不到丝毫的动静,整个房间就像被施了魔法一般,成了沉睡的城堡,只是城堡里的公主并没有睡下,她还在忧心忡忡地思考什么。如果能摆脱这样沉睡的城堡,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一个大胆的决定在她脑海形成,趁他们熟睡之际,来一次冒险的旅行,顺便看看风景,不一样的风景,怎么样。这个大胆的决定一旦有了苗头,就一发不可收拾地占据了她整个脑海,出去走走,哪怕不能看到别样的风景,只是出去透透气也好。

万分疲惫的她,稍微挪动了双腿,双腿在不经意间变得麻木,如灌了铅一般,根本就不能动弹,只能试探性地捶一锤,这才有点知觉。本来屋子就小,还有人在梦乡,她哪敢弄出声响,万一把旁边那头野兽惊醒,后果会怎样,她不敢想象,所以,一直保持坐立的姿势,不曾改变的姿势,直到天亮,有时实在难受,扬扬胳膊,伸伸腿,那也只能小心翼翼地进行。此时,她动弹,才发现,动一下都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稍微定了定神,大腿神经恢复地也差不多,终于可以站起来,尽管早就有心理准备,不过在站立之初,还是毫无防备地打了个趔趄,幸好,反应及时,扶住墙壁,才没有轰然倒下,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蹑手蹑脚地把门打开。

门打开的一霎那,阳光蜂拥而上,争先恐后钻进屋里的每个角落,同时,也争先恐后地进入她的眼睛,之前,还那么渴盼阳光,可是,真的遇到阳光,她又有些退怯了,明明就是睁不开眼,却还要努力睁开,努力睁眼去看看外面的一切。房子外面有些陈旧甚至破旧,三三两两买菜的人们回到了家,也有一些即将出去的人,踩着自行车正准备往外走,这里不算冷清,白天应该挺热闹。昨天,他们是晚上回来的,灯光比较暗淡,更多的地方是黑暗,她对周围的环境并不熟悉,甚至不知道该从哪一条路出去,犹豫再三,她还是决定从那条比较热闹的路出去,这样即使走错了,还可以向行人问路。

那条路还真的可以通向大马路,看着越来越宽的道路,越来越多的人群,紫桑一阵窃喜,有人流的地方,就会有发达的交通,不至于被人拐到一个没法出入的地方,潜意识还在想着防卫的事情,从那条小路出来,几乎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马路两边摆了许多菜摊,卖菜的人很多,买菜的人也不少,纷纷扰扰,再加上那些吆喝声,轰鸣声,还有车子发出轰隆声,凑成了一部清晨交响曲。说实在的,这个清晨交响曲并不动听,甚至有些难听,这里的清晨也并不美妙,很嘈杂很混乱,但放眼望去,却又充满了人情味,像农村小镇里赶集时候的农贸市场,有一种似曾相识的味道。

不远处,散落着不少许多垃圾堆,散发出一股难闻的臭味,空气里迎面扑来的是鸡鸭身上的粪便气味,一不小心,呼吸一下,鼻子里都能钻进几根鸡鸭的绒毛,如果发禽流感的话,这里肯定会成为祸患的来源,重点保护区。原来,附近有好几个大的屠宰场,屠宰最多的就是鸭子,站在那条马路上,几分钟就可以看到一辆满载鸭子的车从你面前经过,当然,这时你得屏住呼吸,不然鼻子里充斥的全是那种怪味,臭臭的。这个城市与鸭子有着不解之缘,街上、商店里,超市里到处可以看到鸭子加工的美食,什么桂花鸭,盐水鸭,品种繁多而又齐全,那么多有关鸭子的美食,你就能想象得到这个专营“宰鸭”的屠宰场该有多热闹。

情况远远没有如此简单,有了这个屠宰场也就算了,可是,雪上加霜的是这里还有无数个垃圾废品收购站,不由得让人怀疑,这里直接命名为“废品收购一条街”,更确切,空气里除了鸡鸭的臭味,还有车辆飞驰而过,扬起的灰尘,让人没法想象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是怎么呼吸。马路有些破旧,铺满了灰尘,像许久无人清扫,车子杂乱无章地开过,后面就扬起漫天的尘土,让人忍不住咳嗽几声。随便走了几步,视线所及之处,全是这样的景象,原本,她还想看看公交站台,有没有公交车去学校比较方便,可是,找了好久,也没有发现公交站,只得放弃。

万一走太远,找不到回家的路怎么办,这个地方对于她来说,还很陌生,连个公交站台都没有,她怎敢贸然行动,现在,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就是那个男人,只有那个男人才能带她走出这片杂乱之地。沿着原路,开始漫无目的地往回走,还是很想睡觉,眼皮完全不听使唤,肆无忌惮地厮杀,她多么希望,进屋时,他们之中能有人起床了,这样,她也不至于那么无所事事,至少有个说话的人。

可是,她的愿望并没有实现,进屋时,还是死一般的沉寂,门一关,顿时变得异常清静,外面的嘈杂与混乱完全被阻挡在外,仿佛已经相隔十万八千里。如果,不出去,你根本不知道外面是怎样一个世界;进屋以后,你也难以想象,外面已是热闹的白天,而屋里还是冷清的晚上,你不由得感叹窗帘的作用原来这么大,都可以把白天变成晚上,当然,必要的时候,也可以把晚上变成白天。屋里的空气有些沉闷,站也没法站,睡也没法睡,她真想一走了之,可是,人生地不熟,她能走到哪里去,万一迷路了,怎么办。只得静静坐着,静静等待,等待他们起床。实在太困了,连出去走的力气都没有,睡吧,睡一会吧,就一会儿吧,她安慰自己。

真的太累了,快不行了,外面都已经大天亮了,那个男人应该不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吧,现在躺一会应该可以吧。顾不了那么多,此时,她只想睡觉,尽管曾信誓旦旦地说,她不会睡下,不会在那张躺着男人的床上睡下,终究,她还是半途而废,还是妥协了,她真的撑不住了。试着和衣侧睡在床沿边,尽量往外,与那个男人保持着远远的距离,好几次,都快掉到床底下,尽管躺着,她并没有睡着,当然要提高警惕,可是,警惕再高,也会有疏忽的时候,况且,她真的已经累得快没知觉,上眼皮与下眼皮一直在蠢蠢欲动地准备上演一幕激烈的战争,就这样,迷迷糊糊地闭上双眼,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竟然感觉有一只大手把她拉了过去。

“干什么?”她猛地坐起来,大声质问。

魏晓杰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醒来的时候,看到靠床沿而睡的紫桑,突然觉得有些心疼,试着想把她挪到中间一点,没想到却把她给惊醒了。

“睡那么边上,你不怕掉下去吗?”魏晓杰没好气地问道。

“关你什么事啊,掉下去,又不会摔疼你。”紫桑也生气地嚷道。

“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要不,你睡里面,我睡外面,这样,你就不会掉下去了。”魏晓杰笑着起身,准备换位置。

“想得美,才不跟你换呢,你睡里面去,可不能超过这个界限。”紫桑一边说,一边在床中间划了一道线,算是三八线。

“我才不会超过呢。”魏晓杰说完,故意生气般地把脸别到一边。

她也不管他,自顾自睡去,空间变大了,也不用紧挨着床沿,这样睡觉,确实舒服多了,终于完全放下戒备,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一旁的魏晓杰却没法入睡了,那个女孩一晚没睡,他也很心疼,好几次迷糊着醒来叫她睡,她都不睡。说实话,面对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孩,没有一点非分之想,那是不可能的,只是他也知道,什么事情都不能操之过急,他绝不会在未经她许可的情况下作任何事情,他会尊重她的一切选择。也许,此时,想占有她的心并没有那么强烈,反而更多的是心疼,也有一些委屈,那个女孩怎么能这么不信任他。

看着她,看到她低垂的眼睑,高耸的鼻梁,鼻梁下面还有一张小巧的嘴唇,皮肤很白,尽管光线有些暗,那如脂粉般白白的皮肤还是那么耀眼,那张脸,写满稚嫩和无辜,更多的还是坚毅,没想到这个女孩会原则性那么强,她说不睡,就真的在旁边坐了一晚。这一晚,他又何曾黯然入睡,更多的时候,偷偷起身,偷偷看她,看她是否还坐在电脑前,每一次,她都保持同样的姿势,不曾动弹,难道这个女孩是铁打的,她不累吗?此时,看着她静谧而又安详地进入了梦乡,嘴角还残留微笑,他不由自主地凑过去,仔细端详她的脸庞,甚至,想不由自主地伸出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放在她的手上。

“你喜欢我吗?”不知不觉地,他的手已经拉过她的手,看着她,认真地盯着她,迷迷糊糊,似乎在说着梦话。

“干嘛!”她突然醒来,挣脱了他的手,一下子,百分之百的清醒。

“干嘛这么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她的反应,显然把他吓了一跳,这个女孩就喜欢这么一惊一乍,好像一点点小事,都能让她尖叫。“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他又补充说了一句,似乎只是为了让她放松。

不想看他,也不想跟他说话,只是往外面挪了挪,远离了他手所在的位置,还是有些余悸,她不喜欢跟一个男人靠的这么近,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要与一个男人靠的这么近。

“你知道吗,打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喜欢你了,我也说不清楚,怎么就被你吸引了,但你却实实在在地占据我的心田,刚才有点失控,对不起。”尽管,她已经远离,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把没有说完的话,继续说完,好像在表白心意,又似乎是为了道歉,不管怎样,此时,他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充满了真情,像是从心灵深处掏出来的。

突然,她心动了,有一丝暖意涌向心头,也许,是因为他温柔的语调,又或许是因为他宽厚的手掌,即使这样,她还在为他刚才莽撞的行为而感到气愤,还是不想说话,也不想搭理他,只想睡觉,让他说去吧。

“你知道吗,第一次见你,我就对你说过,我会喜欢你;可是,你却说,你不会喜欢我,当时,我好伤心啊,于是,我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我要努力,努力让你喜欢上我。”回忆起第一次相见的场景,一切都历历在目,那些所谓的喜欢与不喜欢的话语,当然也不是第一次邂逅的时候说出口,而是后面无数的电话,慢慢酝酿出来的。确实,紫桑在初见他的时候,从来就没想过要去喜欢他,从来就没有想过他们之间会发生什么,他是那么一个成熟稳重又略显沧桑的人,她怎会想过把自己的爱情给他。

这是表白吗,真的就是表白吗,可是,哪有这样的表白方式,他让她一夜没地方睡觉,他让她在电脑前呆了一晚上,她怎能轻易接受。

“哦,是吗?所以,你为了要达到目的,就天天给我打电话,约我见面,然后再把我骗到这里来,让我一步一步上钩,甚至还只能和你共一张床?”听他说了那么多,紫桑终究还是开玩笑似的反驳,并不想把场面弄的太尴尬抑或是太凝重,只想空气中洋溢着一点点幽默的气息,这样对彼此都有好处。虽然已经是白天,但这个地方还是狼窝,还是虎穴,她根本就不敢轻易放松。

“怎么可能,我像那种人吗?”他似乎有些生气。

“怎么不像,当然像啦,再说,人不可貌相,你的脸上当然不会写着‘坏人’二字。”紫桑笑着骂道。

“刚才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在等车,车子还要两个多小时才来,我就坐在那里想你,不停地想你,想着,想着,就忘记了时间,等我醒悟过来时,车子都已经走了,你看,我就坐在那里,傻傻地想了你两个多小时呢……”他絮絮叨叨地描述他的梦境,还在回味,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

“真的吗?”尽管质疑,可是,她的心早已经感动地一塌糊涂,从来没有经历过爱情,可是,被别人的几句甜言蜜语,早就迷惑地不知东南西北,她就是这么一个人,一个容易被感动、也是一个容易相信别人的女孩。从来就没有想过有些话可能是假,有些话是言不由衷的,从来就不会去质疑别人所说的话,因为她一直觉得,将心比心,她是一个不会说谎的人,所以,别人应该也不会说谎。也许,她一直就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在自己的生活圈里,做着自己的梦。

说谎本身就是一件很伤脑筋的事情,一个谎言不知道要经过多少严密的思考才敢出炉,又不知道要通过多少谎言来做支撑。尽管有些质疑,她还是被感动了,差点就要投进那个男人的怀抱,毕竟,她是一个传统的女孩,有着传统女孩的矜持,她也不想多说什么,多做什么,她怕陷入感情的漩涡。

眼前的这个男人,她真的了解的太少,一个在社会上混迹多年的男人不可能没有过去,或者说不可能没有过女人。可是,他总是说,除了三年前的初恋,他一无所有,在感情方面,他真的一无所有,而曾经的那个初恋女友也早已为人妻,为人母。这些话,他早在他们的电话里就说过,只是那时,她没怎么当回事,因为从来就没有想过他们还会有什么关系。可是,现在,她开始回忆起那个男人的话来,开始去思量他话语的真意,难道,她真的开始动心。

渐渐地,他不断地靠近,靠近,不断地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让她放松,直到他的唇距离她的脸庞只有几厘米的距离时,她才反应过来,这个男人一直不知不觉地靠近她。她努力地往外挪了挪,似乎又要到达床的边缘,他很知趣地又往里退了退。这样几个回合下来,终究有懈怠的时候,于是,在某一个不经意的懈怠中,那个男人的手还是抱住了她的腰,竟然没法反抗,也不想反抗,因为这样的拥抱是那么地温暖,那么地让人留恋,终究,她还是没有拒绝。

人们常说,身体的接触,更容易让人产生感情,事实证明,确实如此,似乎就在这样一个暧昧不明的情境里,她渐渐被那个男人俘虏。曾经有一部电视剧,里面有这样一句经典台词:如果你情不自禁想拥抱一个人,那么,你已经爱上他了,在爱情里,身体的反应比思想的反应更灵敏。难道那个男人真的爱上了自己,她竟然想用这样的例证来佐证他的爱情,男人有时候想拥抱一个人,或许并没有太多的原因,只是突然想抱了,也许,跟爱情没有太大关系。因为这样一个拥抱,她却陷入了爱情;因为这样一个拥抱,她也慢慢喜欢他,也许,正如人们所说,身体的接触更能产生爱情。除了拥抱,还有许多情意绵绵的话,对于甜言蜜语,人们往往难以抵御,何况还是涉世未深的懵懂少女。

有时候,她也会忐忑地对他说:“我还小,又没经历过什么,我根本不知道怎样去爱一个人。”

他总会温柔地揽她入怀,深情款款地说:“有我爱你就够了,我会宠着你,爱着你,照顾你……”

他的怀抱那么温暖,那么宽大,可以温暖到每一颗冰冷的心,也可以阻挡外界的一切风雨,在这样的怀抱里,她有一种小女人的幸福,这就是避风的港湾,所有的风风雨雨,这个男人都会为她阻挡。每一个女人在这样的爱情面前,都会幻想自己是童话故事里的公主,和王子,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他们的世界里。她被眼前这个男人深情的话语彻底击垮了,投降了,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进爱情的深渊。

有人说,容易被感动的女孩,比较容易得斯德哥尔摩症,也许,之所以会喜欢上魏晓杰,也是因为这种斯德哥尔摩症在作祟。如果,那个男人是绑匪,她无疑就是他的人质,明明是受害者,可是,她却爱上了绑匪——魏晓杰,连绑匪魏晓杰本人,都会有些诧异,这个女孩,真的会爱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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