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辛觉得自己被大臣们浇冷的热血又沸腾了起来,“美人这一番愤青言论让朕十分激奋啊。朕是想做一个有作为的君王,做一个对得起先祖的商王,这些老臣处处给朕掣肘,要么是贪恋诸侯钱财,要么是懒政不勤,满朝文武居然就没有一个跟朕同心的,太让我生气了。”
“陛下,满朝文武都坚决反对吗?”
“我估计费仲、尤浑应该是支持朕的统一大业的,只是反对的人太多太激动,官阶也都比他们高,所以在殿中他们没说话。”
“那陛下不如召他二人入宫商议,没有旁人打压,也许他们会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
“对!美人真提醒得好。朕被那几个老头子气糊涂了。”帝辛怒气全消,随即命随侍官传旨:“让费仲、尤浑入宫陪王下棋。”
费仲、尤浑应诏入宫,只见君王正跟苏娘娘追逐打闹开心得很,就知道帝辛找他们绝对不是为了下棋。参拜礼毕,两人垂手肃立。
“你二人知道朕找你们来是为了什么吗?”
两人互相看看,“大约陛下是想聊聊统一之事。”费仲答道。
“那为什么传诏说让你们来陪朕下棋?”
“是为让臣等放心言说,不必顾忌他人。”尤浑答道。
“这事跟你们有得聊吗?”
两人又互相看看,似乎还是有些犹豫。静了一会儿,费仲回道:“陛下想要江山一统,这是英明神武之心。只是朝中众臣绝大多数都不赞同,只怕此事难行。”
“你不用跟我说别人怎么样,朕只问你们支不支持朕。”
二人立刻同时回答:“臣对我主忠心耿耿,日月可鉴,我二人坚决支持陛下圣见。”
“那你们觉得这件事情该怎么办?”
费仲鼓起勇气说:“众臣反对,是因其各有所想。陛下早年间收服东南诸夷之后,体恤民生艰难,暂息战火,休养生息。趁此之时,各镇诸侯与朝歌往来频繁,文臣安逸,武将厌战。陛下如今重提统一大业,自然很难形成共识,哪怕在朝堂上讨论个三五年,恐怕也难以形成一致的思想。所以臣以为,与其坐而论道,不如以行代想,先斩后论。”
“如何以行代想,先斩后论?”
“天下八百镇诸侯,与其一镇一镇攻伐,不如去其首脑,分而化之,重急轻缓,威恩并施。”
“详细说。”
“陛下宣召四大路诸侯轻车简从入朝歌议事,悄悄验其忠心,择其中桀骜不驯者杀之,然后再将其罪行通传天下,由君王自领其大路诸侯之职。每路200镇诸侯,可分而化之,有能力者入朝伴驾升官,平庸者退位进京养老,不肯削番者再强兵攻伐。各镇由朝中派臣去镇守,从此天下百姓只臣服于君,不再听命与诸侯。如此一来,就算有个别小镇诸侯造反也不足以成为大患。至于朝中众臣,只需要陛下将大路诸侯一杀,事成定局,他们必然重新倒向我主,不会再去争论什么祖制了。”
“太好了!太好了!”帝辛听完鼓掌大笑,“你真是朕的第一贴心有用之臣,朕听苏美人之话招你二人入宫真是对了。”
费仲一番话让帝辛开心不已。旁边的尤浑也不住地赞叹,“大夫所言极是,此计可行,必能成就我主千古大业,我大商必将世代永传。”
二人告退,帝辛随即让内使拟旨。拟好后妲己见了,对帝辛说:“陛下旨意,不如加上让四路诸侯携谪长子觐见,明为君王体侐加封,实则暗验其心,一旦明了,断其臂膀,斩草除根。”
帝辛听完愣了一下,随即会意,夸道:“美人真是秀外慧中,天下第一,即便在这朝堂之中,也无人能及。”马上让内使修改,暗暗传诏四路诸侯轻车简从,携谪长子入朝歌听封议事。
四路密使同时出宫,先说这一路传旨官急向西岐前来。一路上风尘滚滚,芳草凄凄,穿州过府、旅店村庄,真是朝登紫陌,暮踏红尘。不一日,过了西岐山七十里,进了都城。
传旨官看这西岐城内景象:民丰物阜,市井安闲,做买做卖,和容悦色,来往行人,礼让谦和。使命叹道:“一直听说姬伯仁德,这西岐果然治理得不错!”传旨官至金庭馆驿下马休息。
第二天,西伯侯姬昌升殿议事,众文武共论治国安民之道。端门官报道:“有使官携旨意下。”姬伯带领文武,接天子旨。传旨官到殿宣读旨意:
“诏曰:北海猖獗,大肆凶顽,生民涂炭,文武莫知所措,朕甚忧心。内无辅弼,外欠协同,特诏尔四大诸侯至朝,共襄国政,戡定祸乱。诏书到日,尔西伯侯姬昌携谪长子,轻车简从,速赴都城,听封议事,以慰朕绻怀,毋得羁迟,致朕伫望。谨钦来命,朕不食言。汝其钦哉!特诏。”
姬昌拜领诏旨完毕,设盛宴款待传旨官。宴罢,姬昌准备了金银厚礼送给传旨官,亲自送他出城,分手之际,姬昌说:“天使大人,您先回都面君,姬昌收拾一二即刻就去,你我朝歌再会。”传旨官谢过姬昌,打马而去。
送走传旨官,姬昌回到端明殿,脸色阴沉。上大夫散宜生问道:“君侯因何忧虑?”
“此旨不祥。”姬昌说道。
“听封议事,有何不祥?”散宜生问。
“此前朝歌线报,帝辛数次提议要废除分封,统一天下,由此与众臣反目。如今突然要封少诸侯,这是为何?再者北海之乱,闻仲带兵征伐多年,已经占据上风,并未有突然变故,要我去议它干嘛?”
散宜生疑惑不定,问道:“以君侯之意,此诏旨莫非是想诳骗君侯和少君侯入朝歌,有不利之心?难道不会是因为别的什么事要跟君侯商量吗?”
“朝中之事,大臣众多,并不需要找我商量;外战之事,朝歌屯有精兵数十万,黄飞虎也尚在朝歌,也无需找我商量。而且此次传旨官口风极紧,只说是君王密传,连传了几个诸侯都不肯说。此一去,恐怕凶多吉少。”
“那君侯就不要去了。”散宜生听了也着急了。
“不可。违诏即谋反,我若不去,就是自动给了朝歌用兵的口实。而且目前四大路诸侯之中,西岐应该不是主要目标。只要我们不冒尖,虚以应付,帝辛自然会把矛头先指向东边或者南边,到那时,我们再想办法不迟。”
“可是君侯和少君侯这一去,万一有个闪失可怎么办?”
姬昌沉思了一会说:“我去,但是少君侯不去。就说少君侯突染重疾,不能行动。就算万一我一去不回,西岐不至于无主。”
二人商议已定,姬昌传谪长子伯邑考和南宫适、辛甲议事。三人进殿参拜完毕一看,发现姬昌和散宜生都面色严峻,不知为何。
姬昌坐在宝座上说道:“送走传旨官,孤起了一个易课,蓍草显示,此去凶多吉少,恐有牢狱之灾。所以我决定,伯邑考卧床称病,我自己去朝歌。我去之后,内事托付给散大夫,外事托付给南宫适、辛甲。我儿……”姬昌唤伯邑考。
伯邑考刚想说话,姬昌一摆手,“你不必多言,记住我说的话。我不在西岐之时,你就是西岐之主,须得谦逊谨慎,以身作则,垂范臣民。弟兄和睦,君臣相安,扶危助困,体恤下民。待我回国。如果我被羁押,你不得到朝歌找我,哪怕再有旨意宣召,都不能去朝歌。如果我有什么三长两短,你立刻自即‘西伯侯’之位,领兵卫国。”
伯邑考边流泪边听姬昌说话,有一种父亲交待后事的感觉。“父亲大人既然疑心帝辛有诈,不如让儿子尽孝,代父朝君,父亲何必亲身犯险,让孩儿心中不安。”
“孩子,这都是命啊。这次赴京,就是一次极限挑战。帝辛的首要目标是我,所以我去你不去,还有希望蒙混过关;如果你去我不去,只怕你牺牲了都于事无补。你听话就是尽孝,不要再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