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今日凌晨2点24分左右,在a市xx废弃工厂发现一具男性尸体。死者李某36岁,为a市xx律师事务所权威律师。据在场记者报道,尸体的左眼被一根八米长,直径约为2厘米的空心钢管穿透,可以看出凶手作案手段十分残忍。目前,警方还在进一步调查……”
韩文握着遥控器的手剧烈颤抖,最后,遥控器从他手中无力地摔在了地上。
“你怎么了?”从房间内刚走出来的韩又生,便看见客厅里父亲煞白的可怕的脸颊和奇怪的举动。
“哦……啊?”韩文失魂落魄。
“搞什么……”韩又生撇了眼大大的电视屏幕,貌似正在播什么新闻。
“没什么……没睡好,有点头晕。”韩文迅速捡起遥控器,关掉电视,掩饰起自己不自然的情绪。
“我走了。”韩又生没在意,他无心打声招呼,便去上学了。
房子的门传来已关闭的提示音,韩文一下子瘫倒在沙发上,他再次按下遥控器,打开电视机。
新闻主播还在用正直而冷漠的腔调报道着一个人悲惨的死亡。
画面上,死者李某的家属嚎啕大哭,撕心裂肺,那浓郁的悲痛仿佛漫溢出了屏幕。
韩又生一脸见了鬼一般的表情。
那个死者李某,他知道是谁。
李宁江。
在崔元不久前收到的那十一个人的照片中,李宁江便在其中,不止这样,他照片背后的数字,是“1”。
尸体的左眼被一根八米长,直径约为2厘米的空心钢管穿透……
这样的死法,听起来太过于陌生又太过于熟悉,熟悉到令人毛孔扩张,冷汗直溢。
韩文永远也忘不了,十年前,在工地,郑世成就是这样痛苦地离开的。
是因为两眼在冲击和惊恐之下瞪了太久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情绪,韩文不住地掉着眼泪。
没关系,只是巧合而已,巧合而已,那种事是不可能发生的,太不像话了……
这样的安慰,太苍白,连他自己都没办法被说服。
就算真的是巧合,也是某人蓄谋已久的巧合。
韩文不傻,李宁江的死,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他有这样的直觉。
和十年前的那件事,一定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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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校门,韩又生便看到女生们都像打了鸡血一般,全部都涌向一个方向。
而那方向的尽头,正是自己班主任的办公室。
什么鬼……
为了从那快把他挤爆掉的人流之中艰难脱身,韩又生大清早就累得泛困。
打开教室的门,班里的女生寥寥无几,而那些歪歪扭扭的座位上只有零散的书本,笔纸还有书包。
即使班里的人不多,也像习惯一样,除了丝丝压抑的喘气声,韩又生低着头,默默走到自己的座位上。
安涟一如既往地比他早到。
“你来了!”她爽朗地笑着。
“恩。外面怎么了?”
“不知道……好像有转学生吧,听说很帅诶。”
看来安涟也是一个花痴,只不过比别的花痴要矜持那么一丢丢。韩又生在心底默默吐槽。
猛地,外面由远及近地传来女生们幸福的尖叫声。
随着教室门被有些强硬地打开,十几个女生涌了进来,激动地坐到座位上。她们的心情估计与安涟是天差地别。
而跟在她们后面的,韩又生看到了班主任和一个金色的毛绒绒的脑袋。
“安静。”所有人都就座,老师拍拍讲台。到底是成绩优秀的高中,老师话一放,教室便见效极快地安静下来。
韩又生这才看清楚那金色脑袋的正脸。
唇红齿白,明明是个男儿身,却比女孩还要漂亮,配上一头华丽的金发,更是美得耀眼。
等等,怎么感觉在哪儿见过……
韩又生苦思冥想了一下。
我靠!他不是……
韩又生看看那人的眸子,不是那天的宝蓝色而是黑色的,难怪自己一下子没认出来。
“大家好,我叫安冉。”讲台上好看的男生勾起和安涟颇有几分相似的笑容,男生无感,倒是女生们眼里的爱心都快胀出来了。
韩又生想起了什么,他转头看安涟。
不出所料,安涟整个人僵直着,她的脸色很难看。
“哇……好帅……”“诶诶,你们可觉得他和鹿晗长得好像哦!”“真的真的!我靠!他对我笑了……”“啊啊啊啊,怎么办怎么办……”
“好好,安静一点都!”班主任喝止住了底下疯了一般泛滥的少女心,严肃地说:“安冉同学之前一直生活在美国,刚刚回国,对于很多事情都不是很熟悉,希望大家发挥团队精神,时刻谨记班级体就是我们的第二个家,每个同学都是家人,多多帮助他,听懂了吗!”
“听-懂-了!”大家整齐划一地回答,语气并不显得认真。
“又是转学生……”代宇小声嘀咕,他打量着安冉,那人的感觉和安涟有几分相似。
不会也是安涟那一挂的吧……想什么呢!你以为谁都是怪物啊!代宇摇摇头,他感觉自己被安涟弄得有点不正常了,疑神疑鬼的。
是啊,安涟出现了之后,好像一切都乱套了。
代宇望向崔勋的方向,微微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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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你头发是染的吗?还是原来就是金色啊?”
“呵呵,我遗传我父亲的。”
“你在美国待了几年啊?你从小就在那边吗?”
“很小的时候过去的,待了有快十年吧。”
“那你怎么国语说的这么好啊?”
“哦,我父母要求在家里只能说国语。”
“美国好玩吗?有哪些好吃的?”
“恩……可能是我在那里待的时间长的缘故吧,我觉得这里更好玩诶。”
“真的吗?那……”
一下课,安冉就被困在了一群花痴建筑起的封闭的墙里。
男生们表示真是寒心,对于这个看脸的世界……
不过安冉受欢迎也是理所当然的,长的帅,人又暖,还是“海归派”,他不像崔勋那样生人勿近,也不像代宇那样动不动就炸毛。安冉一笑起来,好像连寒冬的冰雪也能被融化掉。
然而他似乎知道自己笑起来很好看,所以从不吝啬他的笑容。
安涟阴沉着脸注视着安冉,她拿出手机,敲下几个字,发送给某人。
‘顶楼。’
安冉盯着手机上透露着赤裸裸恶意的两个字,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离开一下。”安冉礼貌地止住那些滔滔不绝的女生的嘴,离开教室,奔向楼顶。
打开天台的门,安冉走上去。
风清清地吹着,脚下是绿颜色的地板,矮矮的墙面是绿色,仿佛连空气都被染上了好闻的青色。
面前不远处,一个曼妙的身影迎着风,站在天台边际,望着远方。
“你什么意思?”察觉到了安冉的动静,安涟转过来,冷冷地问。
“安涟我……”
“你什么时候走?”
“喂我刚来你就……唉算了,我会在这儿毕业的。”
“就想那天怎么会在森林里看见你……是谁让你回来的?阿姨?”安涟从不管美国那边的父母叫父母。
“嗯……我自己想回来。”安冉的眼底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黯淡。
“谁允许的?你想回来就回来?我应该说过我不想见到你。现在这算什么,你凭什么擅自出现在我眼前?”
“安涟,我只是在这里待到毕业而已。”
我只是想待在你身边而已,待在我唯一的家人,安涟的身边而已……
“不可以。就算只是和你呼吸同一个空间的空气也充分让我恶心了!”
安涟眼睛泛红,她深吸一口气,稍稍平静下来,“我不会回美国,也不会转学,所以,我不管你以哪种方式,明天,请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安涟!”安冉拉住转身就走的安涟,“我没有对任何人说我是你的哥哥,我可以不干涉你的生活。但是……这是我唯一要干涉的,那天那个男生,你要和他保持距离。”
安冉的语气带有些许兄长的威严,每次他这样说话时,安涟总能在安冉身上看见父亲的样子,所以,每当这种时候,安涟都会更加讨厌安冉。
他那样的人,怎么配做父亲的儿子。
“呵!为什么?”安涟的笑声隐忍着怒气。
“在我看来那个男生很奇怪。人心叵测,你别忘了,猎人一直在找我们,如果你大意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你是在担心我还是在担心你自己?”
“安涟!”
“如果你是在担心我,那大可不必。韩又生不是猎人,他是我可以付出生命去守护的人。如果你是在担心你自己,呵呵……像十年前那样,你一个人逃跑就行了。”安涟咄咄逼人的模样令安冉心里一阵难受。
“安涟!既然你把那个男生带到了我们的森林,他应该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吧。他明明知道却还不远离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他为什么要远离我?我又不会伤害他。”
“安涟,人类都一样,不论我们会不会伤害他们,在他们眼里,和他们不一样的我们,就是怪物……”
“你不了解韩又生就不要胡说!他不一样,他是我的朋友。”
“朋友?狼人,和人类?你好好看看他的眼睛,到底那里面是真心还是恐惧……”
“安冉我和你不一样。我不是胆小鬼,我也不是怪物!”
安冉的心被安涟字字戳痛,他看着甩开自己的手而离开的安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这次回来,实际上与被赶回来没有什么两样。
美国领养他和安涟的父母有了新的小孩,是流着他们自己血的,亲生的孩子。
“父母”虽不知道安冉的真实身份,但多有十年的相处下来,他们也清楚,安冉,包括安涟和普通人不一样。
所以,这样做即使残忍了一点,为了不让安冉会伤害到刚出生的他们的孩子,他们还是把安冉以回国留学的方式调离了自己的身边,甚至连回国后要住房子都给安冉早早准备好了。
“I’llmissyou.”父亲在安冉上飞机前,是这样对他说的。
然而,安冉看的出来,那或许只是一句空话。父亲和母亲的目光,从未离开过他们怀中那个,粉嫩的婴儿。
“哈……真是寒酸……”天台上,金色头发的男生,眼里有泪光。
风疼疼地吹着,吹伤了谁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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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教室,安涟没有看见韩又生。
“韩又生去哪儿了?”安涟问旁边的一个同学。
“我怎么会知道!”那个同学回答地理所当然,他的表情有些惊恐,就好像安涟是怪物,在做什么超自然的事情一样。
也对,在他们这个班里,会有人关心韩又生,也算是超自然的了。
“你……算了!”
带着闷闷的怒气,安涟烦躁地坐回自己的座位。
旁边,韩又生的位置空荡荡的。
“也不和我说一声,才这么一会儿,跑哪儿去了……”
真是,总让人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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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生间门口,堂堂摆着“修理中”的牌子,它是一个所有学生都知道的恶劣的秘密。
昏暗,窒息,好像下一秒就会死去。
韩又生的头发被人用力拽着再一次拉出水面。
“哈……哈……”他大口而贪婪地汲取着久违的氧气。
头发湿漉漉地黏在脸上,眼球布满血丝,面前的镜子里,自己的模样落魄得不忍心去看。
“停。”
于是男生听话地松开抓着韩又生头发的手。
一下子瘫倒在满水的洗手池前。
冷漠地盯着倒在面前因呛水而不住咳嗽的人,崔勋邪魅一笑,他优雅地蹲下来,打量着韩又生。
“我……我错了……我错了……”韩又生难受地蜷缩着,他一直迷迷糊糊地重复这一句话。
“你做错了什么?”崔勋问。
韩又生没有回答,他无声地哭着。
“你看,他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崔勋缓缓站起来,对旁边那个脸色略微难堪的男生说,“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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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怎么回事啊。”
“还联系不上?”崔元问一旁烦躁地拨打着某个电话的女员工。
“是啊,韩秘书从早上开始就一直不接电话,现在手机关机了。”
“你没有告诉他今天有会议要开?”崔元面露不悦。
“不是不是,我说过了的。”女员工急忙解释。
“这真是……算了算了,我会找人来替他的,你继续打韩秘书电话,直到他接为止。”
“好。”
手机铃声响起,崔元打开一看,表情立马舒缓了不少。
“恩,什么事?”他温柔地对电话那边的人说,旁边的女员工很有眼里见地退出了办公室。
“我准备今天再去一次。”柳秀对着镜子,修整下自己的妆容,她今天特地打扮地朴素了一些。
“我说你就随他去好了,就是从小给他宠坏了他才变成现在这样。不能再惯着他了。”
“你怎么这么说呢,小勋可是我们……你的儿子。总之我今天一定要把他接回来。”
“好好好,随你吧。不过照他那性子,估计不会很容易的。他要是对你怎么样了就告诉我,我来教训他。”
“还说什么教训,孩子离家出走不都是因为你。好了好好了不说了,小勋快放学了,我得出门了。”
“好好。”
挂了电话,崔元无奈地摇了摇头,其实那天在气头上,一时冲动打了崔勋一巴掌后,他也后悔了很多。
可偏偏他和崔勋都是死要面子的人,谁都没有办法先退让一步。
崔元和崔勋的关系,就好像是两条相交线,纵使两头相隔再远,他们依旧从未分离。
那是名为血缘的纽带。
名为家人的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