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骞随启明进到那长定殿的正殿大厅之中,却仍旧一副郁郁寡欢,毫无兴致的摸样。启明命人温上一壶酒,便屏退了四周奴仆。他亲自为子骞斟满一杯酒递过去,温言劝道:“子骞兄弟,有何伤心之事,不如爽快道来。我虽是一无权无势的王子,但若兄弟用得上,定当鼎力相助。”
那子骞见启明说的如此诚恳,加之素闻二王子的谦和之名,何况论起亲疏还算得上自己的表亲,自己碰上的这事又确实无处倾诉,便叹了一口气,就将那小羽之事详细道与他听了。
启明听完之后竟大声笑起来。
那子骞不由得红了脸,讪讪道:“殿下是笑我竟与王子争一个下人么?”
那启明却起身走到子骞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是笑兄弟在战场上英勇无敌,却全然不懂女人的心思啊。”
子骞诧异道:“殿下的意思是?”
启明笑道:“子骞兄弟,女人就好比那生性好攀援的凌霄花,你若成为那参天大树,她自然要来攀附你,缠绕你,依赖你。到时,你恐怕想甩都甩不掉呢。”
子骞摇头道:“小羽本是一山野女子,又怎会有这攀附权贵的心思?”
启明将那酒壶提起,向子骞的杯盏中斟倒,“那她为何见了启轩王子就弃了你?以她的性子,若她不肯,那启轩便是拿刀逼她也是无用。”
那子骞抬头望着启明那从容的面色,半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如此说来,就是那山野之人也难逃这俗世的利禄功名。此生我又何处去寻那知意知心的人?”
启明温言道:“子骞兄弟不必灰心。若想要那凌霄花攀附于你,你就要做那参天大树。”
子骞苦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这颗树长在哪里,都逃不过任人宰割的命运。”说着竟滴下两颗斗大的泪珠来。
启明见状,也不劝慰,却朗声道:“子骞兄弟,这长成参天大树的机会就摆在这里,就看兄弟你有无胆量抓住了。”
子骞疑惑的抬眼望向那一脸正色的启明,不解的问:“殿下,子骞愚钝,不明白殿下所指。”
“弟弟,你果然愚钝。”那芮隐不知何时从那门口徐步而入。
子骞惊得站起身来,道:“姐姐,你何时来得?”
芮隐笑而不答,只身去到启明王子身前的酒案旁,将酒壶拿起,先将启明桌上的空盏斟满,又回身将子骞案上的空盏斟满,将酒杯双手递于他,然后竟躬身行了一礼,道:“子骞弟弟,那启轩王子向来任性随意,小羽一事也应该让你明白,他虽天资聪颖,且素有军功,但实属性情中人,于儿女私情上的计算远胜过治国理政。这江山社稷,万不可交到他的手上。”
子骞听说,险些将杯盏中的就撒出来。他惊讶的注视着芮隐那不容置疑的神色,心下却乱作一团:“姐…姐姐,这话…如何说得?”
“都是心理话,有何说不得。弟弟,今日你若愿立志做启明殿下的左膀右臂,助他完成大业,别说一个小羽,就是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镇国将军,得来又有何难?”
子骞怔怔的望着眼前这慷慨陈词的芮隐,与平日那木讷温和的模样,判若两人,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启明起身举杯,正色道:“子骞兄弟,你可愿与我喝下这结义之酒,从此我们便做那义结金兰的君臣兄弟。若我得偿所愿,便许下兄弟这万人之上的振国将军!”
子骞默默举起酒杯,只见那穿堂之风,将那杯中之酒拂出一层涟漪。
且说那灵玉回府之后,便将自己锁在房内。她越想越委屈,直觉胸中忧愤之气无处宣泄。便将屋中那杯盏瓷器尽皆砸碎。门外那徐夫人急的团团转,不住的敲门,那灵玉却只是不理。
三王爷尚德宏硕疾步走来,拉过徐夫人,道:“灵玉又出了什么事?”
那徐夫人摸着眼泪道:“早上去了一趟宫里,回来就这样了。想是又与那三王子殿下发生了口角。”
三王爷道:“夫人莫急,那孩子们之间发生什么口角,也是常有的事,你且宽心。”
徐夫人听说不由得叹道:“荣儿走了之后,我就剩这一个女儿,我本不求她大富大贵,只求她平平安安。可她偏偏要招惹那王子,我原也看那王子与她素来交好,便也想从了他们的心意。可此次去那澹台家,便觉那王子无意于我们玉儿。我到乐得为我玉儿重做打算,可没想这丫头,竟是一根筋….”说着又用那袖口直抹眼泪。
三王爷听说不由得叹气摇头,“这孩子也是太过骄纵了。”他对着门口大声说道:“玉儿,快些开门,父亲有话问你。”
半晌,那门被打开,只见那灵玉两只眼睛肿的跟核桃一般。她见到站在门口的三王爷和徐夫人,不由得放声大哭起来:“父王,启轩哥哥不要我了,他真要娶那澹台家的小姐,连她的丫鬟也一并要了。”
三王爷看着那抱做一团的母女二人,心中五味杂陈。
“王爷,可否借一步说话。”三王爷的门人黎沱躬身低语道。
三王爷点点头,抬脚向那书房走去。黎沱紧随其后,等三王爷进到屋里,便将门关上。
“究竟何事?”王爷坐下后问道。
“王爷,灵玉与那启轩王子之事,王爷如何看待?”
王爷听说,皱眉道:“儿女家事,黎先生还是不要过问了。”
黎沱笑了两声,径自坐到王爷身旁,道:“王爷,这事情上可不能糊涂啊。”
那三王爷听得话中有话,便道:“黎先生,有话不如直说。”
“王爷拥兵一方,这灵玉的婚事,可牵扯到朝廷政局。”
三王爷叹气道:“荣儿不在了,我也无需过多打算。灵玉嫁谁,权且随了她的心意便是。”
“王爷,你可太过灰心。话虽如此,可毕竟还有一庶出的小公子。更何况,王爷不想卷入纷争,可纷争自会找上王爷。”
三王爷冷笑道:“我既无攀附之心,自然得罪不了谁,谁人也奈何不了我。”
黎沱笑道:“王爷,此言差已。王爷不想争,可那二王子与三王子眼看着就要掀起一股腥风血雨,王爷若不早下决断,怕到时那尚在冲龄的小公子,也是难逃一劫。”
三王爷听说不由得站起身来:“黎沱,你何出此言?”
黎沱连忙起身道:“三王爷,我到府上之前,在那二王子殿下门下做过一年的门客。我素知那二王子非池中之物。他那处处谦和,温良恭检的行端举止,早已让他声名在外。可依我看,那不过是他收买人心的作为,他可不甘心只做那享清福的王爷。”
三王爷思踌半晌,方道:“倘若如此,我更要远离那是非之地,为灵玉选一个世家公子为好。”
黎沱摇头道:“王爷,你那带兵打仗的士气可都到哪里去了?你想要清静,可你手握重兵,又到哪里去寻你的清静!怕是到时候清静不成,到连累的小公子和灵玉跟着王府一同殉葬!”
三王爷紧皱着眉头,叹道:“如若如此,该当如何是好?”
黎沱道:“王爷,满朝文武皆看好三王子殿下得承大统,不知道王爷意下如何?”
三王爷思踌到:“论出身样貌,论聪慧才干,那三王子自是处处占优。况且他又与废太子亲密非常,废太子为国家成为残废之人,满朝文武皆感怀在心,这又多了一成。如此说来,那二王子几无胜算。”
黎沱笑道:“正是如此,方才能出奇不意。”
三王爷不解道:“愿闻其详。”
黎沱道:“在那光明之处的人,最恐暗箭难防。那三王子生性高傲,只知正道,不过小径。依我看,到是那处处显拙,却处处用心的二王子,恐怕要后来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