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云山
寒月见清颜一夜未归,心里放心不下,这才到处询问。敲着叶千羽的房门,半天也无人答应,她推门而入,发现一切如常,原来千羽不在房里。
大雨如注,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寒月撑着伞站在院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寒月师妹,快……快……看看清颜怎么啦……”洹禹站在雨里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着,怀里的清颜被他用自己的衣服包裹着。
寒月先是一惊,立即跑了过去:“师姐这是怎么啦,快进屋,快进屋。”
浑身湿透的清颜被小心的放在床上,她嘴唇泛白,额头发烫,看似仿佛被大雨侵袭过后的花蕊,奄奄一息。
寒月转身对洹禹说:“洹禹师兄,你先回去换身衣服吧,师姐由我来照顾。”
“我没事,我就在这里守着就好,不会妨碍你的。”洹禹的目光紧张的盯着虚弱的清颜,一刻不曾离开。
“好吧,你先去外面吧,我要为师姐换身干净的衣服。”
“好的,有什么需要就叫我,我就在外面。”
“嗯。”
看着此刻面色惨白的清颜,寒月不断将内力缓缓注入清颜的体内。她为清颜擦洗身体,换上了干净的中衣,盖上厚厚的棉被。
虽然额头发烫,瘦弱的躯体依旧瑟瑟发抖,嘴里支支吾吾的听不清在唤些什么。
寒月握着她冰冷的手,心疼地问:“师姐,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事,为何会淋的全身湿透,为何会病成这样?”
开门,洹禹一身湿淋淋的坐在台阶上,地上已经晕开一大片水渍:“师兄,师姐无大碍,只是淋了大雨,染了风寒。你就回去休息吧,莫要连你也病了。”
“无碍就好,无碍就好,那我回去了。”他透过门缝往里看,隔着屏风,隐约能看到清颜昏迷着。
——羌国皇宫
富丽堂皇的宫殿内,紫色华服的女人端坐在床前,照顾着床上昏迷不醒的羌王,脸上满是倦怠,憔悴的脸上是两行清晰的泪痕。
一边喂药,一边擦拭着嘴角,眼泪也不知不觉落下:“陛下,臣妾无能,没能找到《百花谜传》……臣妾无能治不好您的病,都怪臣妾……”
谁曾想这个满手鲜血的魔鬼,居然也会落泪。她珍惜眼前这个人的生命胜过一切,却将无数无辜的生命屠杀,无数亡灵徘徊在百花谷上空夜夜哀鸿遍野,惨绝人寰。
但是她的眼中只有他,哪怕是杀尽天下人也无所谓,哪怕自己耗费修为只为延续他一天的生命,哪怕自己沦入魔道。
烛光摇曳着昨日的凄凉,重复着昨日的故事。
花音站在屋外的荷花池边,看着池中倒映的月光,清冷,缠绵。身后的侍女不敢靠近半步,因为她的恐怖人人皆知,只要她喜欢,随便杀多少人都可以。
紫色的裙摆在风中舞动,肩上的羽毛轻抚她的面颊,她眼神凌厉,紫色的唇微微抽动,瞳孔开始慢慢变红变暗,她左手翻转一个侍女像是被吸过去一样,毫无反抗之力,惊恐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花音。指尖深陷,那侍女还来不及叫出声已经歪斜着头倒在她的怀中。
尸体渐渐地变成深紫色,接着化作一滩血水。
“来人,把这里打扫干净。”冷漠的语气带着愧疚,“还有,让人多给她的家人一些钱吧。”
“是。”虽然已经看过很多次,但是每一次都是如此触目惊心,惊恐万分,在这样一个魔鬼身边,随时都有死的可能,而且尸骨无存。
看着指尖的血迹她无奈的摇头,每次月圆之夜,只有这样才能将侵蚀自己体内的毒素转移给别人以减轻自身的痛苦,只有这样她才能继续修炼内功,只有这样她才能暂时延续他的生命。她为了他,不惜一切代价,她也一直是这样做的。
“母后,您还没有休息呢。”耶律莫离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莫离,你刚回来吧。”一脸的慈爱,迅速隐去指尖的血迹,看不出一丝杀戮。
“嗯嗯,儿臣想念父王和母后,就立刻过来看看。”莫离拉着花音的胳膊,蓝色的瞳孔清澈的像一汪泉水。
“怎么样,母后交给你的任务完成了吗?”她细心的为莫离整理着衣领。
莫离挠挠头:“咱们先不谈这个,父王的病怎么样了?”
花音立刻就看出了端倪,她的儿子她再了解不过了,本性善良单纯,从不想伤害无辜,让他去杀人简直比登天还难。
但是作为羌国的唯一继承人,杀伐决断是必须具备的素质,羌王病危,多少人狼子野心,觊觎王位多时。如若莫离宅心仁厚,那岂不是正中佞臣下怀。就算坐得王位,花音也不会安心,作为母亲,她必须要求他的儿子变强,必须要求他的儿子学会残忍。
花音微微皱眉:“我让你杀的人,你肯定又放了吧。”
“母后,您听我说,我这次不是故意放走她们的,是因为她救过儿臣。”莫离抚着花音走到石凳前坐下。
“这次又准备编什么谎言来欺骗为娘。”花音一脸严肃,全满是宠溺。
“母后,儿臣哪敢欺骗母后。那日我一个人路过一个奇怪的村子,因为口渴就走进去看看,结果发现这个村子的人都得瘟疫死了。那时头疾突然犯了,就晕倒在草丛里,也不知过了几天,幸得那个女子救了我,要不然您可就见不得你的宝贝儿子了。”莫离娓娓道来当日的情景,不禁回想起寒月的微笑,“后来才知道,母后要阴兰教人所杀的正是她,于是,儿臣就……”
花音大惊,立刻抱住儿子到处仔细瞧过,见处处安好,这才放心:“都是母后的错,母后不该让你去中原,差点害得我儿……以后母后再也不让你去执行什么任务了,再也不会了。”
莫离爬在花音的怀里心里满是幸福:“不,儿臣要帮助母后,要锻炼自己,要成为一个男子汉,这样才能继承大统。”最好还能再次见到她。
花音轻抚着儿子的头:“我的莫离真是长大了,懂事了,母后很欣慰。”
“哦对了,儿臣还有事禀报。”
“来坐下好好说。”
莫离坐在花音的对面,一本正经道:“阴兰教主已经答应与我们合作,共同夺取大隶。不过条件是夺取大隶的疆土后,要由他们任选几座城池作为自己的属地。”
花音波澜不惊,似乎早已料到,她轻笑:“果然狮子大开口,早知道他也对大隶虎视眈眈了,但是为今之计也只能先答应他们,夺取大隶后再做打算。”
莫离不解的追问:“这样纵然他们所开的条件,会不会对我们损失太大了。”
“只是缓兵之计,待我们夺了大隶,还不是我们说了算。”花音嘴角一勾,冷哼道。
“原来母后早已料到了。”
“兵不厌诈,只要能取胜,用什么手段都是值得的。”她起身望着头顶的明月像是在对自己说着。
“母后,儿臣可以去看看父王吗?”莫离仰头看着花音,问道。
“天色已晚,你先回去休息吧,明日再来探望你的父王,现在还是不要打扰他了。”她侧身站着,华丽的紫衣在风中猎猎作响。
“那儿臣告退,母后也早些歇息。”莫离躬身,风带起他额前的长发遮住他幽蓝的瞳孔。
目送莫离走远,此时月正中天。花音返回内殿看了看依然沉睡的羌王,轻轻拂过那人沉睡的面庞,回应她的是微弱的呼吸声。她转身走进密室,眼神清洌,她还要继续修炼内功,即使这种内功是以蚕食自己为代价,她亦在所不惜。
为了自己所爱之人还能多在自己的生命里停留哪怕一天,只要看着他,感受着他的呼吸,花音就觉得自己并不孤单。
茜纱窗外浮光掠影,芳华已逝,残红满地,窗内烛火依旧,伊人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