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赛的日子到了,学校礼堂里聚集了许多的参赛选手和评委。大厅里人潮汹涌,熙熙攘攘。四壁的墙上,展示着这次参赛学生的作品。孟逸诗走了过去,逐一欣赏了起来。在书法栏的墙壁上,有几幅书法格外吸引了孟逸诗的目光,她静静地驻足观看。一幅是高飏作的书法:杜牧的《江南春》。她轻轻地念道:
“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字体是小篆,浑厚圆润,刚逸挺拔。高飏的字孟逸诗还是比较熟悉的,早在一起出班刊的时候她就知道他的字体别出一帜,十分难得。眼前这幅字更是让她赞叹不已。想起他们曾经一起那么热烈地出过刊物,曾经那么近距离地共过伞,曾经……她又轻轻地叹了口气,步子悄然离开了这幅作品,眼光朝别的作品望去。
又一幅书法让孟逸诗停下了足步,这是一幅行草,空灵畅舞,孤傲清逸。书的是李商隐的《锦瑟》: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字是好字。不知怎么,她觉得这幅字体,同这首诗的意境一样,给人一种萧瑟,黯然的意味。她看了看作者,竟然是萧宇。
难怪呢?若不是他,怎能写出如此意境的字体?孟逸诗幽然叹道。却不知,在礼堂的另一端,在她的画幅前面,有两个沉默着的身影,也在良久地驻足着。高飏和萧宇,都在静静地看着她的那幅画作:《冷月残荷》。那是幅精致的工笔,画幅上,有着大片黛色的天空和留白,一轮月光洒在幽静的池水上,映着墨绿的荷叶泛着清浅的光华。在荷叶的掩映下,一只白鹤正翩然展翅欲飞。而最动人心魂的,是那一枝残荷,傲然孑立,水面上,隐约飘零着几缕荷瓣……
高飏看了半晌,忍不住说道:“画得真不错,很有味道。”说完望了旁边的萧宇一眼。
萧宇“哦”了一声,沉吟着说道:“立意和意境都很不错,唯一的缺憾是笔墨运用上略嫌生涩。”
“是吗?”高飏不免盯着他,问道:“我对画画没有研究,倒是看不出来。”
萧宇轻轻叹道:“能画得出如此意境,已然不俗了。大家都不过是爱好而已,技术倒是次要的。”
高飏兴致大增,继续问道:“那你再说说看,我们俩的书法,谁的有可能会胜出?”
“这个我倒不好说了。”萧宇摇摇头,淡淡地说。他别过头去,正看到孟逸诗在不远不近的距离朝这边望过来,似乎也正在遥遥地观望着自己的画。这个女孩,最近给了他太多的感触,让他不由得有些唏嘘起来。此刻,高飏也发现了孟逸诗,远远地和她打起了招呼。孟逸诗穿过人群走了过来,冲他们笑笑,眼望着画,不再言语。
高飏打破沉寂,说道:“孟逸诗,自从第一次在荷塘边遇到你起,我就感觉你一定很偏爱荷,果不其然啊,人如其画!你的画这次估计能拿冠军了。”
“是吗?”孟逸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你太高估我了,我只是喜欢画荷而已,又没有系统地去学过画画,怎么可能拿名次呢?重在参与罢了。倒是你们的书法,写的那么好,我看一定能拿好名次。”说罢看了他们两人一眼。
萧宇轻轻“哼”了一声,淡淡地笑笑:“拿了名次又能怎样?人不过是世间的匆匆过客,浮华都是过眼烟云,这点名利又算得了什么?”
“哦——”高飏有些诧然地盯着他瞧了一眼,嘴角牵起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听起来倒很超然。不过人活在世上,总要有所追求才对,不然我们为何要来辛苦读书?你又为什么要来参赛?这样说未免太虚伪了吧?”
“高飏——”孟逸诗急急制止道:“你怎么能这样说萧宇,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活法,有自己的人生观,怎么能以小人之心去度君子之腹……”
萧宇淡淡笑笑,打断她:“没关系,高飏说的没有错,我本来就是个虚伪的人。”
这下子,高飏和孟逸诗都愕然了。
比赛的结果评比出来了,萧宇成了书法组的冠军,高飏居第二。孟逸诗的画也在绘画组入围第三名。三人的作品都有幸被学校选为代表去参加市里的比赛。这个周末,学校里的几名入围者一起被选派到文化宫去参展。高飏,萧宇,和孟逸诗也都被选派去了。文化宫在市中心,距离学校不太远。这天,高飏和萧宇一前一后骑着自行车来到校门外,这里,孟逸诗正静静的伫立在路边等待着公共汽车。
“孟逸诗,上来吧,我带你。”高飏单脚点地,微笑着停在她身边,指指车后座。
“我……”孟逸诗看着他,不由一阵心慌,犹豫着该不该上他的自行车。萧宇的车子也紧接着停了过来,他立在旁边,无言地看着她,眼神深遂。
“等什么啊,快点啊!”高飏有些急了,催道。
“谢谢,不用了,”孟逸诗婉拒道:“我还是等公共汽车吧。”
高飏不解:“何必呢?大家一起去多好。”
“要不,坐我的车吧?”萧宇看到孟逸诗的犹豫不决,询问着说道。
“嗯——”孟逸诗看着他的眼神,心里忽然安静了下来,她点点头,终于上了萧宇的车后座。高飏讨了个没趣,悻悻地瞧了他们两人一眼,不再说什么,骑上自行车,径自朝前驰去。
车子载着萧宇和孟逸诗,缓缓驰过路边的荷塘。现在已是阳春三月了,杨柳在岸边星星点点地吐着新芽,池中隐约可见碧绿的水草,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也许,过不了多久,池中就会开满荷花吧?孟逸诗默默地想。
“孟逸诗,如果我猜的没错,你的画画的应该就是这片荷花池了?”萧宇终于打破沉寂。
“你怎么知道?”孟逸诗有些惊异地问。
萧宇没有回答,而是继续说到:“我觉得你可以在那幅画上题上一句诗词:‘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花魂。’这样会更增添这幅画的韵致。”
“哦——”孟逸诗的心不由一阵激灵,欣喜地应道:“这正是我这幅画的立意所在,这句诗我也曾想到过要题上去,可是我的毛笔字实在写的不太好,所以……”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是吗?”萧宇仿佛淡淡地笑了,孟逸诗在他身后,看不到他的表情。
“你也喜欢读《红楼梦》吗?诗词都记得这么清楚。”过了一会,孟逸诗发问。
“以前读过,不过记得一些诗词而已。”萧宇淡淡地回答。
孟逸诗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对这个男生她其实一直以来都心存好感,有心多交流。但本来就有些不善言辞的她,加上沉默寡言的萧宇,接下来的路程二人更是一路无语。
高飏遥遥的领先骑在他们前方,不知是不是故作轻松,他悠闲地吹着口哨,发力狂驰。孟逸诗偷偷地注视着他的背影,心里不禁有一丝隐隐的牵系。不由暗想,如果刚才选择坐在他的车上,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展会上,有着来自书画界的好多名人,以及各个学校的参展作品和人选。三人静静地找到座位坐了下去。听着台上书画老师的讲评,孟逸诗拿出笔记本静静的做着笔记,高飏和萧宇一左一右的坐在她旁边,二人都只是静听着,一种微妙的感觉在他们之间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