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妍刹时通体冰凉,身子一颤,软倒在床上,她没有想到这些七年来朝夕相对的人居然怀有如此恶毒的心肠,一时间顿觉万念俱灰……..
“你…..你怎样?”子烟开始有些后悔将真相曝露,只怕这一下子就激死了她,但是瞒着不说,等到那班恶人奸计得逞,只怕更是万劫不复。
而今见她晕了过去,慌忙将手按在绛妍人中,一掐之下,绛妍方才缓过气来,饶是心头怨愤,眼神却平静了许多。“子烟妹子,你不是拿了汤来吗?”绛妍面上露出几分凄苦笑容,苍白而空洞。子烟心头忐忑,将汤舀了一碗递到绛妍手中:“妍姐姐,你是不是当真没事?我胆子小,你别吓我..…….”
“傻丫头。”绛妍摇头笑了笑,“你放心,我不会做傻事……
“她埋头噙了一口热汤:“汤很鲜,大概放了不少扇贝来熬吧,隆冬时节哪里还有新鲜扇贝?”子烟见她有心情关心熬汤的材料,心想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了,于是松了口气呵呵笑道:“这也没什么难的,只要是水里的,掌柜的都可以手到擒来…….”话一出口,蓦然一凛,心想怎生如此大意?该说的不该说的怎么都说出来了,难道是和那大嘴巴狐狸呆久了,也落下这话痨不成?
绛妍看出她的顾虑,淡淡一笑:“好妹子,你什么也没说,我也什么也没听到。你们是什么对我也没有什么分别,我只知道你们都是好人,这就够了…….”
说罢自床上坐起身来:“睡的久了,反倒没有精神,我想回故居去看看,好妹子,你陪我去。”
子烟虽不明就里,也不疑有它,只看着绛妍自衣柜底翻出一件闺中之时所穿的旧裳换上,对着铜镜挽就云鬓,薄施胭脂,铜镜中俨然当年好女儿颜色。
只可叹这些年来居然为了一些无耻之尤空辜负了花容月貌大好年华。
故园的景色依旧,只是早已经物是人非。
惟有园中秋千随风摇晃,小池畔的白梅香气隐然。
绛妍纤巧的手指轻轻抚过枝头青石,无处不在的是旧时的回忆。
“回家真好…….”绛妍轻轻叹了一声,转头看了看围墙窗扇之外鬼祟的挤在一堆的四个黑影,知道是那可鄙的一家人,也不去理会,径自走到秋千边。
那秋千虽然已经旧了,摸上去却依然温润。
“房契在大屋匾额后面。”绛妍的声音很低,低得只有旁边的子烟可以听见。
然后她荡起了秋千,起伏于树影兰天之间。
轻灵的身资一如当年,缕缕青丝飞扬,更有轻笑如风,墙外的吴秀才悠悠想起多年前的那段良辰美景,心头蓦然浮起一丝悔意,然而这迟来的良知却渺小的一如荒漠中的一小片绿叶,转瞬间就让贪念给淹没…….绛妍的秋千越荡越高,拉就一个圆满的弧。
当秋千甩到最高点的时候,她松开了双手,就象一只离笼的鸟,不顾一切的拥抱自由。
她的身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决绝的弧线,落入那半亩池塘,贱起一片水花!
“房契……房契!!!”吴秀才疯狂的攀进院来,后面跟着他家的另外两个男人。
他最年轻,所以动作最快,他飞快的冲向池塘,只想抓住那个坚决的弃他而去的女人,拿回那张本不属于他的房契。
那样,他才有足够钱继续供养他那消魂噬骨的芳儿,圆儿,扁儿……..
池塘很浅,只可惜他找不到她了,就象她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般。
或许在她落入这水池的一瞬间,就象冰雪一般悄悄融化,不着痕迹。
“房契!!”他发狂的大叫,面容扭曲!
渐渐的扭曲的不仅仅是面容,还有他的身体,一如他体内扭曲交织的欲望一般。
他的身体开始如同蜡一般熔化,任凭他嘶吼挣扎,也无法再攀上池畔!
挣扎激起阵阵水花,撒在环饲在池畔的吴家父子身上,如同滚烫的岩浆一般,烧出一个个铜钱大小的黑洞,遍部整张脸!岸上吴家父子的惨叫越来越糁人,在池里挣扎的吴秀才声音却越来越低,逐渐**下去………
原本清亮的池塘变得乌黑不清,似乎是池水泡出他内心的阴暗。
墙外的老妇人撕心裂肺的哭号,但是得不到任何人的同情。残余的一生只能够守着那两个人不人鬼不鬼的父子苟延残喘。
池子里的水很快恢复了清澈,似乎一切的事都未曾发生,只是那池边新生了一圈不知名的绯色小草,任寒风凛冽,也带着一丝决绝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