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夏后悔的不只是让艺琳坐过山车,还有他之前暗做的决定——因为太渴望拥有儿极其害怕失去,所以他宁愿放弃。但此刻的他有了反悔的冲动,对眼前这个令他心烦意乱的女孩,他无比地着迷。涌动的热血给了高夏足够的勇气和力量,他想鱼鹰捕鱼一样,迅速地牵回艺琳的手,目光是从未有过的坚定。一种心照不宣的爱情似乎就在那紧握的双手中悄然开始。车内已经无需用音乐来填补无声的空白,只是一个简单的对望就以胜过千言万语。艺琳的话显然是不可信的,她的唇并没有因为稍作休息而恢复血色。他们驱车来到哪家露天咖啡馆。高夏为艺琳叫了一杯热可可,指望着它能治好她的白唇。他还贴心地脱下自己的外套替她披上,细心地将她两侧的散发撩到耳后。阳光已不再轻柔和煦,而是饱含着一丝凉意,他可以光明正大地照顾她。“你的脸色看起来还是不太好。”高夏还是担心着。艺琳也自我感觉不太好地摸了摸脸,惭愧着自己的没用。“已经好多了,手已经不凉了。”艺琳一边微笑地地说道,一边取下贴在两颊的手伸向高夏以证明她说的是真话。但下一秒她又将手迅速地缩了回来,还羞射地扭头看向不远处的落地窗。服务员大概是听到了她的召唤,很快地就端着咖啡和配餐走了过来,以至于高夏都来不及抓住艺琳的手以作证实。他唯有将他自己那只伸出去地手转移到托盘上的热可可,将它端至艺琳的面前。服务员向他道了句谢,这反而让他尴尬起来。“快喝点。”高夏对艺琳说。艺琳在服务员走后像只乖巧的兔子,咕噜咕噜地连喝了几口,泡沫大量地粘黏在了唇边。这是个好机会——男生通常都会用手抹去女生唇边的泡沫。高夏也不例外,只是艺琳的反应很敏锐,提前他一步用舌尖一划卷进口腔,清理地干干净净。他们相视一笑,难掩青涩。或许是高夏太过于沉溺这样突来的喜悦,以至于当在宿舍楼大堂里看到杰弗瑞的那一霎那,他瞬间想被冰封住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对杰弗瑞这般的恐惧。
杰弗瑞和陆一正并肩站在大堂的中央谈话,见高夏和艺琳走了进来都颇有些惊讶。
“你怎么了?”
问这句话的人并不是陆一,而是杰弗瑞。他在见到艺琳的那一刻就已经停止和陆一的对话,焦急地迎了过去。
“我没事!”她不敢直视杰弗瑞,只对着他身后的陆一说。
高夏和艺琳牵着的手不知何时分开了,也不知道是谁先松开的。隐约好像是在走进大堂的第二步,他们又一次默契地松开了自己的手。至于要追究谁先谁后很难判断,因为肉眼并不能捕捉到那一帧里所发生的事。反正当杰弗瑞想再次确认时,他们的手已经不没有连在一起。“对不起,我先走了,”高夏侧身对艺琳说,“对不起…”
艺琳望着高夏,她似乎听不懂高夏的话,似乎又听懂了那句对不起,那不过是猜测,她并不敢肯定。因为几个小时前,他们是那样的亲密。艺琳眉眼间的笑意里渐渐流露出苦涩,在高夏背身离开时。
高夏没有给艺琳挽留的机会,径直走出了大门。他像一个弃甲曳兵,远离战场。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连艺琳也不知道,她稀里糊涂地为此生了一场病,就在圣诞假期开始的前夜。
咚咚,咚!咚咚,咚!
像地狱一般漆黑寂静,像死亡一样凝重的房间突然响起了几声尖锐刺耳的敲门声。而这声响似乎带来了人间的生气,叫醒了沉睡中的孤灵。艺琳费劲地从床上爬起来,昏昏沉沉地在黑暗中摸索着走到门边。她记不得要开灯。
“怎么打你手机都不接!”
门的缝隙不过一个拳头的大小,就传来了门外气愤的声音。门并未完全打开,艺琳借着那一条从门缝挤进的光亮走回到床边。她还没来得及躺下,灯就刺眼地亮了起来。陆一难以置信自己的亲眼所见:艺琳眼眶深陷,口唇干涉,鼻息似乎还带着微微气焰。她的头发凌乱,面容憔悴。一种悲悯和预见交织成一种酸味在陆一的鼻腔里流窜。“你怎么了?”陆一问,右手背下意识地贴上艺琳的额头。“呀,你发烧了!”陆一大呼一声,乱了方寸。艺琳则不觉严重,反倒安慰起了陆一。她弱弱地说:“你给我倒些开水,我多喝点就没事了。”语毕,她双腿往被窝里一窜,便躺下昏睡去。陆一倒了开水也没见她起来喝。陆一等待艺琳的“睡一会儿”等得心情乱糟糟的,她在房里来回踱步,不停地查看手机。她向杰弗瑞发去了求救的音讯,可迟迟都不见回音。她决定再等五分钟,若艺琳还是没醒来,她就背她去医院。
一阵球鞋与地面摩擦的声音正急促地朝宿舍赶来,随即咚咚咚的敲门声再一次震荡了那死一般的寂静。陆一被吓了一跳,慌里慌张地去开了门。来人是杰弗瑞。他没和陆一打招呼,而是直接冲向艺琳的床榻。他没有用手,而是直接讲他自己的额头贴向艺琳的额头。他的动作很快,快得陆一还来不及做说明他就已经抱起艺琳跑了出去。陆一傻傻地跟在他身后也跑了起来。他们没有说一句话,哪怕是被告知艺琳已经退烧,病情稳定,他们都没有一丝交流。陆一感到十分委屈,她觉得杰弗瑞是在责怪她,而且还不给她解释的机会。她希望艺琳赶快醒来还她“清白”。
自从那日迪士尼回来后艺琳从未睡的如此长久,尽管睡的不安稳,但也是睡着了。她缓慢递睁开双眼,一男一女,一左一右地守候在她的床边。“你醒了!”杰弗瑞突然抬起抵在被沿的头,欣慰地笑着。
“你不是去纽约了吗?”
艺琳感动的同时不免好奇。而她问的问题正好也是陆一想知道的。但陆一仍旧趴着装睡。
“我赶了最近的航班回来。”
杰弗瑞的回答很简单,却触动着两个女孩。陆一摆出一副刚睡醒的样子,伸了一个懒腰。“你醒啦!”陆一对艺琳说,她的喜悦已经减半,她此刻急需离开这个房间。因为她无法面对杰弗瑞对艺琳的关切。她知道杰弗瑞是一下飞机又重新买了回洛杉矶的机票,她甚至能想象到他焦急的神情。她找了借口离开,却想不到再相见时地点已经变成了杰弗瑞的公寓。艺琳躺在杰弗瑞的床上,合着双眼,依然惦记着高夏。她给他打过电话,可总是占线;她给他发去邮件和简讯也总是石沉大海;她给他的圣诞礼物也被无情地退回。“你们到底是怎么了?”陆一问,她看不懂艺琳和高夏之间的暧昧。她手里还捧着高夏委托转交的礼物等待艺琳回答。但艺琳决定装睡到底,就连杰弗瑞端来亲手熬的粥唤她吃,她都没醒。“你这算什么!”陆一大吼一声。只见包装精美的礼盒朝床头飞去,不偏不倚地砸进盛粥的碗,而那稠汁也不偏不倚,出人意料地溅到了艺琳的脸上。
“你干什么!”杰弗瑞斥责陆一的行为,一面忙用纸巾擦去艺琳脸上的粥液。杰弗瑞的亲善之举正如一把匕首深深地扎进陆一的喉咙,她却只有无能为力地愤然离开。门被狠狠地关上了。艺琳这才睁开了眼,泪水几乎在同一时间夺眶而出。“没事!”杰弗瑞安抚着她。可艺琳又怎么会没事呢。她失恋了,彻彻底底地失恋了。她知道高夏那句对不起是诀别,他们将不再有任何的可能和想象。泪水像瀑布一样从眼眶里倾泻而下,杰弗瑞都来不及用纸替她擦拭。杰弗瑞心疼地抱住艺琳,任其在他怀里痛哭。
陆一之前的胡乱瞎猜似乎有变成现实的可能,而可能性正与日剧增。杰弗瑞每餐都会新做一份食物段进房间,不管艺琳吃鱼不吃,他都是做新鲜的;夜晚的时候他也总会时而从客厅的沙发上起身,轻轻打开卧室的门,看一看她是否睡得安稳。他甚至还为她清洗衣物,这是陆一怎样也无法容忍的。于是陆一做了一件冲动,好坏尚不知晓的糊涂事,她将答应奥兰多的追求。她唯一提出的要求就是保密——地下恋情。
杰弗瑞又一次端着一杯牛奶走进了卧室,他还如往常一样,在临走前看一眼艺琳,拂去她额前的乱发。艺琳微弱地睁开双眼,她在一次看到那双碧蓝色的眼睛,只是这双更加的清澈明亮。仿佛像一道清泉滋润着她干裂的心田。
“我已经好了,不是病人了。”艺琳有些着急杰弗瑞还当她如病人照顾,不让她做一丁点事。他们都留在洛杉矶,第一次聚在一起过节。当然还有陆一和奥兰多。欢闹的节日气氛仍在持续,丰富多彩的娱乐节目仍在展开。比如经典的花车游行,璀璨夺目的灯展和各式各样的音乐演出。而杰弗瑞此时不允许艺琳做的正是参加室外溜冰的活动。这是陆一提出来的,她希望杰弗瑞去。
“就是,你看她都长胖一圈了。”陆一在一旁附和,心中的不悦毫无隐藏地写在脸上。
“是的,她已经好了。”奥兰多也附和道。他似乎比陆一还要期待和兴奋外出。因为就是他和陆一第一次约会。
“你真的想去?”
杰弗瑞最后向艺琳确认。她点了点头,背上背包,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商厦中心的广场里围圈出一个15*20米的矩形,里面被铺上一层厚厚的冰面。上面已经有六七个人开始玩闹。杰弗瑞递给艺琳一桩旱冰鞋,她接过却没有立刻穿上。“我不会!”她说。杰弗瑞一脸诧异地看着艺琳,不知道她执意要来的原因。她还报了名——一个迷你的溜冰小游戏。艺琳催促着陆一和杰弗瑞快去参赛,并成功拦截了奥兰多的搅局。她并不知情,一心想要撮合陆一和杰弗瑞。因为她觉得陆一对杰弗瑞的坚持是对的。至少艺琳看见冰场上陆一那灿烂的笑是满足的,而她似乎也有过那样短暂的满足。然而艺琳不知道她身旁的奥兰多正因她的想法而久不见天日。
假期结束回来,学校仿佛变了一个样。午后明媚柔和的阳光照耀着校园的每一个角落,却透着一丝萧瑟。高夏因为不用担心学费而可以全身心地投入到学习中,因此他顺利地在四年之内修满了学分。他没有如实地留在洛杉矶,他有意让遇见变得艰难,他毕业了,没人知道他去向何方……